南昌大学研究生院 江西南昌 330031
摘 要:茶性恬静淡泊,我国古代文人墨客多爱茶,将诗与茶两者巧妙结合,形成了独具艺术价值的茶诗,让茶文化在代代相传中得以继承和延续。“茶”作为一种物质文化的载体,给纷繁熙攘的社会世态注入了一股清流,经由茶诗的幻化升华,从而成为一种超然物外的情趣,而这种情趣恰恰是明代文人这一群体特有的生活状态和精神诉求。本文通过对明代茶诗内容的解析, 探索清淡自然、清幽深远、清新闲雅的茶诗“真”意,以追寻文人所寄托其中的精神风骨和家国情怀。
关键词:明代 茶文化 茶诗 文人精神
我国既是“茶的国度”,又是“诗的国家”,因此茶很早就融进诗词之中,从公认最早出现的茶诗到如今已历时1700多年,为数众多的古代文人创作了不少优美的茶叶诗词。狭义的茶叶诗词专指“咏茶”诗词,即诗的主题是茶,这种茶叶诗词数量较少;广义的茶叶诗词不仅包括咏茶诗词,而且也包括“有茶”诗词,即诗词的主题不是茶但其中提到了茶,这种诗词具有数量丰富、题材广泛和体裁多样的特征,本文所提到的茶诗主要是指广义的茶叶诗词。茶诗不仅反映了文人所追求的精神生活,还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透过明代茶诗,深入挖掘明代丰富多彩的茶文化,对了解明代独特的茶诗文化和文人精神追求具有深远的意义。
一、明代以前茶诗的发展
我国的茶文化源远流长,茶诗作为茶文化的传播载体,文人雅士借助其抒发思想情感,表达精神志趣,茶文化早已上升发展至精神领域。
(一)先秦两汉时期——酝酿阶段
先秦两汉时期,茶事开始萌芽。陆羽提到“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周鲁公。”《晏子春秋》载“婴相齐景公时,食脱粟之饭,炙三戈、五卵、茗莱而已。”但对于这段时期是否有茶诗,学者们众说纷纭。有学者认为《诗经》中的个别农事诗有咏茶的痕迹,也是意见杂陈,莫衷一是。《诗经》之后,秦汉数百年间,有许慎、陈寿等关于茶事的记叙,也有《尔雅》和《说文解字》等对茶的注解,陆《茶经》中更是提到“汉有扬雄、司马相如”,王褒《僮约》中也提到“烹茶尽具”“武阳买茶”。显然,这段时期文人饮茶,使简单的茶事染上一层文化氛围,同时也为茶进入文化领域奠定了基础,可视为茶诗的酝酿期。
(二) 魏晋南北朝时期——萌动阶段
魏晋南北朝时期,饮茶之风逐渐在士族百姓中普及。南北朝时期权贵阶层嗜好供佛,在皇城兴造佛寺,受此影响,人们多以茶供奉佛事,自此饮茶渐渐转变为世人们的生活习俗,间接对茶文化的兴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到了西晋时期茶饮已较为普及,左思的《娇女诗》成为我国历史上有文学记载的最早的茶诗,“止为茶荈据,吹嘘对鼎立”两句包含着丰富的茶文化信息,孙楚的《出歌》是我国第一首歌咏茶的诗,张载的《登成都白菟楼诗》认为“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还有杜毓的《荈赋》和王微的《杂诗》,都表明文人们开始用诗歌的形式讴歌茶的美好,抒写自己对茶的深情。虽然这一时期提及茶事的诗歌不多,但已折射出茶事入诗萌芽期的状况。
隋唐五代时期社会相对繁盛,文化较为开放,《茶经》的问世加快了唐代饮茶风习的普及,使“天下益知饮茶”,《封氏闻见记》载“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宰相李钰曾称“茶为食物,无异米盐,于人所资,远近同俗,既祛渴乏,难舍斯须,田间之间,嗜好尤切。”可见饮茶之风已盛行到了当时社会各个阶层。此时,饮茶获得了许多文人的尤其青睐,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写茶诗的名诗佳句迭出不穷,可视为茶诗的兴起阶段,彼时的茶诗题材涉及面极广,有对名茶的歌颂,如李白《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便是歌咏名茶“仙人掌茶”的咏茶名篇;有写品茶的意境,如卢仝《七碗茶》由一碗到七碗的精彩绝唱,把品茶的审美升华到精神领域;还有以茶寄托情致理想,如郑遨《茶诗》“最是堪珍重,能令睡思清”表达了诗人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洁身自好的精神志趣。人们通过这些脍炙人口的茶诗,懂茶饮茶话茶,口口传诵之间促进了茶文化发展。
(四)宋元时期——大盛阶段
到了宋代,饮茶之风较之前朝更加盛行,蔡枚《铁围山丛谈》载“茶之尚,盖自唐人始,至本朝为盛,而本朝又至佑陵时益穷极新出,而无以加矣。”宋代尚茶为盛,茶诗的发展亦到了大盛阶段,宋代咏茶的诗词数量极为丰富,体裁和题材也极为广泛,据不完全统计,宋代茶诗作者多达260余人,现存茶诗有1200余首。仅陆游一人就写下了380多首茶诗。苏轼更是以卢仝自诩,写下了许多优秀茶诗。杜耒的《寒夜》、范仲淹的《和章崛从事斗茶歌》、梅尧臣《刘成伯遗建州小片的乳茶十枚因以为答》、蔡襄《北苑十咏》都是写茶诗的名篇。宋代真正意义上推动了茶文化的兴盛与发展,茶诗真正成为联结茶与文人志趣的精神纽带。到了元代,茶逐渐开始由饼茶向散茶转变,饮茶风尚承宋启明,呈现出过渡性的一面。元代茶诗也是举不胜举,且以反映饮茶意境和感受的居多,如耶律楚材“红炉石颠烹团月,一碗和香吸碧霞”,张可久“舌底朝朝茶味,眼前处处诗题”,陈梦庚《武夷茶》“仅夸六碗便通灵,得似仙山石浮清”,等等。
二、明代茶诗的特征
从茶文化的发展和确立的历史来看,明代是茶文化发展的蓬勃时期,茶道精神逐渐显现。宋元之后,散茶开始流行,到了明代,饮茶方式由精致奢华逐渐转变为清引,明代文人重视饮茶文化中的“清”,将此视为自身精神道德的追求。
(一)明代茶诗较多反映文人的处世态度
明代从建立后就面对着种种社会矛盾,有鉴于宋,当朝为政者一度对文人实行高压政策。在此情况下,不少文人才能无处发挥,只好借“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等雅事寻求精神寄托。明代茶诗人的突出代表是号称“吴中四才子”的唐寅、祝枝山、文徵明、徐祯卿等人,唐寅《事茗图》“日长无所事,茗碗自赉持。料得南窗下,浅见满鬓丝”反映了诗人“日长无所事”只好抱着茶碗在南窗下任凭清风吹拂的惆怅心态。而文徵明更是毕生嗜茶,并著有150多首茶诗,其茶诗清新绮缛、自树一帜,他说自己“吾生不饮酒,亦自得茗醉”,亦说“门前尘土三千丈,不到熏炉茗碗旁”,其《闲兴(六之二)》“苍苔绿树野人家,手卷炉薰意自嘉。莫道客来无供设,一杯阳羡雨前茶”身为“野人家”“手卷炉薰意自嘉”,用阳羡的雨前茶招待来客。明代文人墨客认为品茶是风雅高尚之事,讲究情景交融,喜欢置身于自然环境中品茗。陈继儒的《试茶》将整个试茶过程描绘成一幅金戈铁马的战斗场面,“绮阴攒盖,灵草试旗。竹炉幽讨,松火怒飞。水交以淡,茗战而肥。绿香满路,永日忘归。” 绿荫如盖,微风轻拂,炉火熊熊,泉水轻沸,投茶之中,清香四溢,饮茶者细细精品,已然忘归,似乎天地间只有茶存在。
(二)咏茶多咏龙井茶,咏泉独钟惠山泉
明代茶诗涉及紫笋、阳羡、龙井等诸多传统名茶,龙井茶虽是后起之秀,却以“色翠、香郁、味醇、形美”著称,因而明代茶诗中以咏龙井茶居多。如高应宽的《龙井试茶》“茶新香更细,鼎小煮尤佳。若不烹松火,疑餐一片霞。”又如童汉臣的《龙井试茶》更是称赞龙井茶“一吸赵州意,能苏陆羽神。”读罢,犹如身临其境,心旷神怡,似乎感受到了龙井茶的无穷韵味。
许次纾《茶疏》中有“精茗蕴香,借水而发”“茶滋于水”一说。无锡惠山泉,传陆羽曾亲品其味,故又名陆子泉,大概缘于“品茗之最配烹茗之水”,历代闻名茶人往往长途跋涉,到无锡汲泉储存。赞美惠山泉的茶诗甚多,如高启《赋得惠山泉送客游越》“汲来晓冷和山雨,饮处春香带涧花。”徐祯卿《煎茶图》“惠山秋清水泠泠,煎具随身洁小瓶。”文徵明《咏惠山泉》“十载劳梦寐”待看到惠山泉“高情殊未已,纷然各携器”。惠山泉在明代诗人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蕴得到完美呈现
明代,文人喜爱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画作,从而促进了茶画和诗歌创作的合和交融,文人们将自身的艺术追求、审美趣味和人格精神体现在茶事当中,他们绘茶画,题茶诗,在茶事中享受着内心的平淡与闲适。文徵明《品茶图》绘的是与友人在林中草堂品茗的情景,题有“碧山深处绝纤埃,面面轩窗对水开。谷雨初过茶事好,鼎汤初沸有朋来。”雨过茶嫩,邀朋品茗,静谧惬意,不亦乐乎。沈周《桐荫濯足图》绘的是茶事场景。幽谷山涧,溪流潺潺,一高士悠然坐于溪边濯足,一童子奉茶而来,超然脱俗。题有“河水清且涟,可以长泳游。虚襟抱灵素,凝然坐中洲。双足破万顷,一石轻九州。人生在适意,此外非所求。”唐寅《事茗图》绘的也是山水之间相邀品茶的画面。山水是精神皈依之处,与此间品茶更是滋润了内心、激荡了灵魂,透过诗歌,能够真切感受到诗人那怡然自得、志在林泉的超然情怀。
(四)明代茶诗的文体较多、题材较广、质量较高
明代茶诗的文体较多,有古诗、律诗、句、竹枝词、宫词等,词如徐渭《鹧鸪天·竹炉扬沸火初红》“客来寒夜话头频,路滑难沽曲米春。点检松风汤老嫩,退添些叶火新陈。倾七碗,对三人,须臾梅影上冰轮。他年若更为图画,添我炉头倒角巾。”诗人详细描述了主人在寒夜细心地为来客煮茶,在月下边饮边谈,畅叙友情的情景,可谓情深意长。明代茶诗的题材较广,有采茶、造茶、煎茶、饮茶和名茶、名水、名茶具等等。提到“点茶”的,如陈继儒的《失题》“点来直是窥三昧,醒来翻能赋百篇。”提到茶具“竹灶”的,如祝枝山《和竹茶炉诗》的“仙掌分来自玉泉,呼童试向竹炉煎。”互相赠茶、赠水的诗也较多,除上述已列的之外,还有何景明的《送泰公茶》,徐渭的《谢钟君惠石埭茶》,文徵明的《雪夜郑太吉送惠山泉》等,表明了茶的贵重及明代文人雅士之间以茶为礼相互赠送的真挚情谊。“公安三袁”创作的茶诗清新明快,袁宏道在《和江进之杂咏》(其二)写道“箬叶数筐书尺五,岕茶新寄自吴侬”,表达了诗人在收到礼品岕茶时的愉悦心情。此外,方孝孺、于谦、宋濂等著名文人茶诗水平也都较高,诸多优秀的诗作佳篇奠定了明代茶诗在茶诗史上独有的地位。
三、明代茶诗中的文人精神
文人作为一类特殊的文化群体,以其鲜明的个性特征和深沉的思想内涵,形成了独具文化特征的文人精神。文人精神是中国古代文人在长期的文化传承、学习、积淀中,在共同的思维习惯、价值取向、审美意识等作用下,形成的外在精神风貌和内在气质。中国古代文人饱读诗书,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儒生共同的人生抱负,文人既有达则匡扶社稷兼济天下的政治理想,又有穷则独善其身超然物外的自由精神。这种理想追求、价值取向会不自觉地熔铸进文人诗歌创作或艺术创作中,表现为独具特色的文人精神。
(一)“民间疾苦笔底波澜”的责任感
明代文人具有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责任感,因而其茶诗中经常流露出对国计民生的关注。高启《采茶词》堪称代表,“雷过溪山碧云暖,幽丛半吐枪旗短。银钗女儿相应歌,筐中摘得谁最多?归来清香犹在手,高品先将呈太守。竹炉新焙未得尝,笼盛贩与湖南商”。这首茶诗勾勒出郁郁葱葱的茶园风光和茶女辛勤采茶的劳作场景,新茶采摘,自己未能品尝,贡品呈给太守,新品贩卖客商,深深地表达出对茶农靠茶谋生艰辛的同情,这一点与白居易的《卖炭翁》有异曲同工之妙。黄宗羲《余姚瀑布茶》“相邀直上孤峰顶,出市都争谷雨前。两售东西分梗叶,一灯儿女共团圆。”此诗道出茶农在采摘时节的繁忙与艰辛。茶叶是茶农赖以生存之根本,为能在谷雨前卖个好价钱,茶农全家不辞辛劳在灯下忙碌地分拣新茶,此等场景传神地刻画出茶农生活的不易。由此可知,对下层百姓的忧虑正是明代文人心系民间疾苦而笔底波澜的体现。
(二)孤云野鹤敲棋品茶的达观情怀
茶以清新、雅淡的特质契合文人傲世脱俗的心理需求,成为慰藉隐士文人心灵的灵丹妙药,品茶吟诗成为寻求精神志趣的独特方式。他们借茶遣兴,以茶抒怀,创作了大量茶诗。袁宏道爱茶成癖,其《惠山后记》云“余少有茶癖,又性不嗜酒,因是得专其嗜于茶,”其茶诗反映的大都是与好释者共饮茶癖、闲聊的意趣。袁宏道《法华庵看月江老衲移柏树(其四)》“闲将柏叶搅胡茶,供养方情老作家。不似破头山道者,贪他传代古袈裟。”用茶陶冶性情,诗人旷达闲适的心境在品茗中得以生成,精神的自由亦得到充分的解放。唐寅在参加科举考试时遭遇泄题案,从此错失考试机会,自此醉心山水,移情于诗酒茶花,从其茶画诗“买得青山只种茶,峰前峰后摘新芽。烹煎已得前人法,蟹眼松风朕自嘉”中可以品出诗人归隐山林、悠闲度日的心情。还有一部分人虽然想要脱离政治,却因百般牵扯,最终无法离开仕途,他们大多心中还怀揣着抱负家国的渴望,无法放弃自己坚持多年的政治理想,于是在品尝香茗中让思绪得到短暂放飞,在诗歌中表达自己的内心情感。如茶陵诗派代表人物李东阳入阁多年,身居要职,其茶诗《〈东坡煎茶图〉次坡韵》“东京贡院试一煎,汴中哪有中泠泉。翰林老仙出西蜀,醉扫蛮烟写珠玉。”透露出对云游山野、率性品茗的向往之情。
(三)返璞归真天人合一的人生境界
明代文士将茶事作为修身养性、追寻自我之道,道家提倡的“至静至洁”、“返璞归真”成为文人精神追求的重要内容。《庄子·天道》云“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谓天乐”,茶人需要的正是这种虚静醇和的“天乐”境界,只有先行“入静”,洁净身心,纯而不杂,如此才能天人相应、和美怡然,“品”出茶之滋味、茶之精神,品味世界万物、自然之道,达到形神相融。杜浚《茶喜》一诗序言中提到“茶有四妙”之论——“曰湛,曰幽,曰灵,曰远”,在诗中写道“维舟折桂花,香色到君家。露气澄秋水,江天卷暮霞。南轩人去近,碧月夜来赊。寂寂忘言说,心亲一盏茶。”在远离尘嚣、静虚澄明的境界中,文人安神静思,细品茶味,观照内心的本明,在静中证道悟道,寻找自己独立的人格、领略心旷神怡的境界。顾清《煮茶》中写到茶人“神游于物外”的超脱飘然,体现了人生和道的秩序,诗云:“未有金犀辟夜寒,每蒙龙凤赐宫团。自分玉岭千寻润,小试春旗一叶单。屋里松涛从地起,窗前梅月几时看。飘然便欲凌风去,清浅蓬莱水又宽。”顾磷《赋煮茶图》“松关冥坐真天人,朗如玉树生华采。涧阿霁雪新泉清,风吹石鼎茶烟横。悠然对语白日晚,俯听万井苍蝇声。”描绘的是茶人在静默自然的观照中的见真见性。茶成为文人精神与自然沟通的媒介,茶与山水的交会与明代文人的崇尚返璞归真的高雅情怀不谋而同。
以茶怡情,以茶诗言志,通过探索茶与茶诗形成的茶文化意象及文人寄托在其中的精神诉求,我们得以全面窥视明代文人雅士的茶事活动与群体心境。心忧百姓,淡泊洁雅,守静致和,这便是明代茶文化的精神之所在,亦是明代文人精神之所在。明代茶诗及茶文化不是简单的文化符号,而是明代人们所处社会的时代缩影,更映射着一个时代的文人们对中国文化精神的探索追寻,对应着每一位明代茶诗诗人追求理想人生的美好愿望。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典型代表之一的茶文化早已成为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古代文人精神和文人风骨是我们得以坚定文化自信的力量源泉,更为当代文人负起时代责任、撑起意识形态领域的“清天”树立了不朽的精神丰碑。
参考文献:
[1] 蔡镇楚,施兆鹏.中国名家茶诗[M].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2003.
[2](唐)陆羽.茶经[M].宋一明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作者简介:谢凌峰,出生于1985年,男,汉族,籍贯陕西宝鸡,在职研究生学历,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