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学的崇高与优美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4-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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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美学的崇高与优美

唐敏怡

( 华南师范大学   广东省广州市   510006)

因中国美学并未像西方那般系统性、理论性地对优美与崇高这两种审美形态进行区分,所以笔者更加倾向于结合中国美学作品去分析优美与崇高。

众所周知的青铜器,分为食器、酒器、水器、乐器、兵器等类型,而食器中有一种,称之为“鼎”。在奴隶制时期,鼎被用来“别上下,明贵贱”[1],常言道:“天子一言九鼎”都表明了鼎成为一种身份等级的重要礼器。《左传》宣公三年记楚庄王问鼎中原,更为人所熟知。

商后期,商王祖庚或祖甲为祭祀母亲命人铸造后母戊鼎在1946年被人挖出,不仅说明了商代的青铜文化高度发达,同时进一步证实了青铜鼎会被用作祭祀的“礼器”,供献给自己的祖先。在原始的全民性的巫术礼仪变为部分统治者所垄断的社会统治的等级法规的殷商时期,表明了鼎这种器物在古代社会中特殊重要的地位。而这种与权力紧密联系的青铜鼎,就体现了康德所言的第二种崇高感,即高贵的崇高感。

青铜器上张牙舞爪的纹饰,如饕餮、夔龙夔凤、鸱枭等等这些怪异形象的雄劲线条,深厚凸出的铸造刻饰,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种无限的、原始的、还不能用概念语言来表达的原始宗教的情感、观念和理想,体现了早期宗法制社会的统治者的威严、力量和意志。

它一方面是恐怖的化身,另方面又是保护的神祇。它对异氏族、部落是威惧恐吓的符号,对本氏族、部落则又具有保护的神力。这种双重性的宗教观念、情感和想象便凝聚在此怪异狞厉的形象之中。……在那看来狞厉可畏的威吓神秘中,积淀着一股深沉的历史力量。它的神秘恐怖正只是与这种无可阻挡的巨大历史力量相结合,才成为美——崇高的。[2]

笔者认为,青铜器纹饰体现的正是第一种令人恐惧的崇高感。同时,它还蕴含着对抗和保护的一种矛盾在其中

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文明也在不断发展,保留有大量原始社会体制结构的早期宗法制走向衰亡,青铜器纹饰也由简体、定式、神秘转向了繁复、多变、理性化,青铜艺术愈发追求高度工艺技巧水平。此时的青铜器,便不再具有那种狞厉神秘的社会时代精神的崇高美了,而更多地是一种追求精巧和谐的优美

不仅仅是青铜器,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佛教石窟艺术也经历了从崇高到优美的转变。

魏晋时期的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情感。洞窟内多以割肉贸鸽、舍身饲虎、须达拏好善乐施五百强盗等热烈激昂的壁画故事陪衬烘托出异常宁静的佛像雕塑——他们是门阀士族贵族的审美理想的体现:某种病态的瘦削身躯,不可言说的深意微笑,洞悉哲理的智慧神情,摆脱世俗的潇洒风度,都正是魏晋以来这个阶级所追求向往的美的最高标准。佛教石窟之中,壁画与雕塑之间,形成了何等鲜明的艺术对比。

随着南北朝长期分裂和连绵战祸的结束,隋唐统一、和平与稳定的局势逐渐形成;佛教进一步地中国化,渗进了儒家思想,愈来愈被封建帝王和官府所支配管辖,成为维护封建政治体系的自觉工具。雕塑秀骨清相、婉雅俊逸明显消退,隋塑的方面大耳、短颈粗体、朴达拙重是过渡特征,到唐代,便以健康丰满的形态出现了。与那种超凡绝尘、充满不可言说的智慧和精神性不同,唐代雕塑代之以更多的人情味和亲切感。而壁画更多是华贵绚烂的色调,圆润流利的线条,丰满柔和的构图,闹热欢乐的氛围。如果说,北魏的壁画是用对悲惨现实和苦难牺牲的描述,来求得心灵的喘息和精神的慰安,那么,在隋唐刚刚好相反,是以对欢乐和幸福的幻想,来取得心灵的满足和神的恩宠。于是,在石窟中,雕塑与壁画不是以强烈的对比的矛盾(崇高),而是以相互补充的和谐(优美)为特征了。[3]

而除了强烈的对比的矛盾代表崇高,相互的补充的和谐为优美之外,中国美学中还有一对崇高与优美,即阳刚之美和阴柔之美。这种对比,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豪放派的雄伟刚健和婉约派的秀丽柔婉。

苏轼就曾在著名的《赤壁赋》中抒发人生感伤和强作慰藉以求得解脱。“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的哲学提问,“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和“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的回答——这一问一答,便是作者借客人之口要表达的虚无主义思想和消极的人生观。随后又以“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排解客人与“苏子”之优思,表达了自己身处逆境中也能保持豁达、超脱、乐观和随缘自适的精神状态,并能从人生无常的怅惘中解脱出来,理性地对待生活。

苏轼身上这种奉儒家而初入佛老,谈世事而颇作玄思的矛盾便也是一种崇高。

而清初的感伤文学又将这种人生的空幻之感发展到了一个新境界。

只有当历史发展受到严重挫折,或处于本已看到的希望顷刻破灭的时期,例如在元代和清初,这种人生空幻感由于有了巨大而实在的社会内容(民族的失败、家国的毁灭),而获得真正深刻的价值和沉重的意义。

《桃花扇》描写了一个朝代的灭亡,在这场群体性悲剧之中,在人与历史的对抗中,人的力量永远也无法战胜宇宙和历史,也永远无法超越自己所处的时代,它揭示了注定的悲剧结局下个人必然毁灭的命运史。

而这种人与命运的对抗斗争,如同《梅杜萨之筏》《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呐喊》等等,都体现了一种激烈的对抗性的矛盾,即崇高

崇高与优美在古希腊以来就为西方学者们所探讨,形成了比较系统的理论;而在中国美学中,能通过作品的意境和情感来分析崇高与优美。这说明,崇高与优美并不是一定要在认识以后才能创作体现,或许在很多创作的时候就已经包含了某种崇高与优美,这也说明了美的自发性和审美的共同性,为更好地了解中西方美学构建了一座桥梁。


[1] 一更历史.《国家权力的象征,细说青铜鼎的功能及艺术特色》. https://zhuanlan.zhihu.com/p/137353343.2022年12月13日

[2] 李泽厚.《美的历程》[M].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41

[3] 李泽厚.《美的历程》[M].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135-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