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瑰宝伊玛堪的守护者

赫哲瑰宝伊玛堪的守护者

纪丽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黑龙江哈尔滨150028

赫哲史诗伊玛堪，

世代传承在民间。

情系三江莫日根，

保护研究五十年。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民间文艺家黄任远原是杭州下乡知识青年，他从1969年下乡到黑龙江边同江县，从此和伊玛堪结缘一辈子。他和伊玛堪歌手成为忘年交，采录他们说唱的伊玛堪，整理伊玛堪，研究伊玛堪，扎根黑龙江，甘于寂寞，甘于吃苦，献身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事业，已经五十多年。如今，他成为了保护研究伊玛堪的资深专家，我国较少民族研究专业委员会的专家。

   （一）采录整理伊玛堪

    1969年3月6日，他从杭州火车站登上知青上山下乡专列，来到赫哲族的故乡——同江县（旧名拉哈苏苏）插队落户，在这个少数民族赫哲族聚居的地方生活工作了整整25年。他在同江县当地老乡和党员干部培养下，加入了共产党，和当地小学老师周乃勤结婚成家，扎根边彊。在同江县，他认识了八岔村赫哲族伊玛堪歌手吴进才、吴连贵、尤树林、尤金良。八岔村的吴进才过去曾是在村里给人跳神治病的萨滿，会唱伊玛堪《安徒莫日根》，是老萨满敎的。八岔村伊玛堪歌手吴连贵是位叉鱼高手，投叉见鱼，叉叉命中。他唱的伊玛堪《木竹林莫日根》是村里老歌手莫特额亲口传给他的。街津口村的老渔民尤树林亲手捕过千斤大鳇鱼，会唱伊玛堪《马尔托莫日根》，是村里老歌手尤贵连传给他的。街津口村伊玛堪歌手尤金良曾抗美援朝当过志愿军，转业回乡后当过村长，后来任县知青办的领导、县水产局局长，民政局局长，县科协主席。他和这些伊玛堪老歌手成了忘年交，常去他们家听伊玛堪说唱，记录伊玛堪。

    伊玛堪是赫哲语，直译是“魚捕”，意译是“捕鱼之歌”或“赫哲族之歌”。唱伊玛堪的人称“伊玛卡乞尼傲”或“伊玛卡乞玛发”（唱伊玛堪的老头）。当今学术界称为“赫哲族英雄史诗”“渔猎文化的活化石”。伊玛堪千百年来靠歌手口耳相传，是其民族的口碑历史、百科全书、英雄史诗。它以“秀丽三江”为背景，以“渔猎文化”为基础，用赫哲语说一段唱一段，具有民族性、地域性、原生性、宗敎性，是赫哲族民族文化的瑰宝。

    “一定要让伊玛堪永久传承下去！”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有多少困难，一定要把这些歌手说唱的伊玛堪完整地采录整理，保存好，传下去。为此，这位杭州下乡知青放弃了1977年恢复高考时考大学和返回故乡接父亲班到工厂上班的机会，毅然决然地坚持留在边陲同江县生活工作，把采录保护伊玛堪当作了自已一生的责任和义务。

    为了能更好地做好采录伊玛堪这件事，他开始向赫哲老人学习赫哲语，一字一句地学，一笔一划地记，记滿了一个笔记本，成为了一本赫哲语日常生活用语词典，现学现用，效果很好。1975年，他从三村公社知青助理兼团委书记岗位调到同江县城当驻县记者，有了常去赫哲渔村采访的机会。1977年，他被调入县委宣传部当通讯干事，到基层渔村采访的时间就更自由了。他就利用采访通讯报道的空余时间，走家串户，拜访老歌手，先后采录了吴进才的伊玛堪《阿格弟与土格德莫日根》《尤虎莫日根》等，吴连贵的伊玛堪《木竹林莫日根》《土马温莫日根》《木都里莫日根》等13部伊玛堪片断，尤树林的长篇伊玛堪《马尔托莫日根》等，另外还记录传说（特论固）、故事（说胡力）、民歌（嫁令阔）、谚语歇后语………整整记录10多个笔记本，有200万字。

    1979年夏天，他陪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吉星、王文宝老师到赫哲渔村调查，给他们看了他采录的笔记本。两位先生认为这些民间文学第一手资料很有价值，鼓励他整理几篇民间故事寄给刚复刊的《民间文学》杂志，不久就在这个刊物上发表了。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秘书长王士媛也把他采录的伊玛堪整理稿先后发表在她主编的《黑龙江民间文学》刊物中。

       （二）保护传承伊玛堪

   1980年的初夏，当时在县委宣传部任通讯干事的黄任远从同江县城下乡到八岔赫哲族村采访，从北京参加少数民族歌手会议回来的吴连贵老人对他说：“小黄，你替我给北京主管民族文化的领导写封信，让他们要抓紧抢救伊玛堪。现在会唱的伊玛堪的没几个人了，我心里着急呀！”我按照吴老讲的意思，给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王文宝老师写了信，不久这封信刊登在《民间文学工作通讯》上，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领导在信上作了批示，让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王士媛秘书长组织伊玛堪抢救小组，实施伊玛堪抢救工作。从1980一1982年，伊玛堪抢救小组成员深入赫哲族渔村，走家串户，采录到长篇伊玛堪六部，共计60多盘录音带，经过文字整理加工之后发表于王士媛主编的《黑龙江民间文学》伊玛堪专刊第2集，第20集，第21集中。他有幸作为伊玛堪抢救小组成员之一，采录了饶河县四排伊玛堪歌手葛德胜说唱的《香叟莫日根》《吴胡萨莫日根》两部长篇，由傅万金和葛德胜本人翻译，经过文字整理后发表于《黑龙江民间文学》和《伊玛堪》书中。1992年，他给省政府主管领导写了建议《抢救少数民族文化遗产迫在眉睫》（发表在省政府办公厅《专送信息》第50期），当时的副省长周铁农和马淑洁为这篇建议作了重要批示。1998年他写的《黑龙江省关于抢救少数民族文化遗产情况汇报》被全国人大简报《研究与报告》（九届第9期）发表。上级有关部门领导对他抢救保护工作的肯定和支持，使他的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也更加坚定了他扎根黑龙江，保护伊玛堪的决心。

    1999年，他陪同日本千葉大学的博士生于晓飞，一起采访伊玛堪歌手尤金良，采录了他说唱的伊玛堪《坎特莫日根》《希特莫日根》两部作品，并把录音带制作成光盘保存。尤老于2003年5月去世，他的伊玛堪《希特莫日根》8盘录音光盘成了绝唱。他在2014年把这些伊玛堪录音光盘赠给了省非遗保护中心，该中心领导把《希特莫日根》的光盘复制后发到六个伊玛堪传习所，成为了伊玛堪学员学习伊玛堪的录音敎材和学习资料，传习所里学习时学员多时达到200余人。

       （三）研究伊玛堪五十年

    1980年11月伊玛堪歌手吴连贵临终前告诉女儿：“你替我转告县委宣传部小黄，让他把记录下来的伊玛堪和说胡力传承下去！”当他听到吴连贵女儿转告的嘱托，当时就热泪盈眶。1989年，伊玛堪歌手尤树林病重时，他特意从哈尔滨赶回街津口村去尤树林家中看望。尤老拉着他的手说：“小黄，我看不到我唱的伊玛堪发表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你为我们民族保护了伊玛堪！你一定会做出成绩的！”两位歌手的临终嘱托，他一直牢记在心，激励着他在抢救采录、保护研究伊玛堪的道路上，克服困难，努力前行。

    1987年，他从同江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岗位调到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工作，先后任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研究员、研究室主任。在从事国家课题《赫哲族文学》撰写任务时，为了完成这项课题，他继续留在同江县，一边调研，一边写作，一直到1991该书正式出版，当时任黑龙江省副省长的陈云林为此书写了序言。

   他在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做研究工作有整整20余年，先后陆续出版了学术著作22夲，其中关于赫哲族和伊玛堪的书籍有《赫哲族文学》（北方文艺出版社1991）《赫哲风情》（中国商业出版社1992）《赫哲族风俗志》（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2）《赫哲族与阿伊努文化比较》（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中国伊玛堪》（黑龙江人民岀版社2006）等。为此，他在2004年被评为黑龙江省优秀共产党员，2005年被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评为全国德艺双馨会员。

    当2011年11月23日伊玛堪被联合国敎科文组织批准为“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时，他听到新华社播发的消息后心潮澎湃，感概万分。他觉得自已这几十年的坚守和努力有了回报，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和光荣。

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与赫哲族父老乡亲同甘共苦，同舟共济，为采录整理、研究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伊玛堪作出巨大贡献，黄任远，这位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功不可没！

    他从2007年退休以来，退而不休，继续从事伊玛堪的保护研究，主要做了三件事：

他编写出版伊玛堪作品集《黑龙江伊玛堪》（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1年）《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英雄事诗.赫哲族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史诗.黑龙江卷.伊玛堪分卷》（中国文联出版社2019年）。

他出版伊玛堪研究著作《伊玛堪与赫哲人田野调查》（黑龙江人民岀版社2016年）。这书是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系列丛书之一，是一部反映伊玛堪歌手传奇人生的口述史，传承史，是一部保护伊玛堪的学术专著，荣获2016年黑龙江省科联艺术学科优秀成果一等奖。《伊玛堪田野研究报告一一对赫哲族歌手吴连贯调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该书是属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民俗学研究丛书，书出版后受到好评。史诗研究专家郎樱评价说：“此书对歌手演唱内容、艺术涵义、艺术特点、演唱曲调、家族传承诸多方面进行了全面细致祥尽的分析阐述，具有较高的学术水平”。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朝戈金认为该书“选题有深度，是伊玛堪学术研究专著。作者在田野调查收获的大量第一手资料基础上，参考前人研究成果，对伊玛堪的名称和形式、特点和价值、歌手和作品、口述和模式、形象和特点诸学术问题，进行了梳理和研完，得出了切合实际的看法，有一定的学术含量，具有科学性、实用性、保护性。”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所书记、研究员朝克评价该书说：“作者从理论研究、田野采录、伊玛堪文夲和讲唱曲调等多层次多角度的视角展现了伊玛堪研究的厚重底蕴和特殊价值，为建立新的伊玛堪学，为伊玛堪的抢救和保护提供了科学范例，为伊玛堪的后续传承和深层研究，奠定坚实的理论和材料基础。”《赫哲族伊玛堪研究史》（民族出版社2016年），是目前我国第一部关于伊玛堪的研究史，糸统梳理了伊玛堪采录研究80多年历程，总结了伊玛塔采录、整理、研究、保护的成功范例，为伊玛堪研究史奠定了理论基础和资料基础，具有科学性和真实性，社会性和保护性，现实性和学术性，实用性和资料性。巜中国绝唱伊玛堪》（黑龙江敎育出版社2017年），该书是一部作者多年研宽伊玛堪的学术论文专集，共收录关于伊玛堪研究的论文18篇。《伊玛堪音乐艺术研究》（民族出版社2021年），2018年黑龙江省哲学与社会科学研究规划立项课题，经过两年的调查研究后完成，为伊玛堪抢救、保护起到添砖加瓦的作用。

他还应邀到黑龙省图书馆《龙江讲坛》演讲了《黑龙江赫哲族英雄史诗伊玛堪》，还到黑龙江外国语学院是作者和哈尔滨学院音乐学院敎授赵薇申报的，哈尔滨学院，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吉林省社科院，佳木斯大学，武汉民族学院，贵州民族学院，南京市召开的中国民俗学会年会等做了20多次学术报告。

    黄任远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理事，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人口较少民族研究专业委员会专家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萨滿文化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黑龙江省非遗保护中心专家，省文联民间文学专家等。

    2019年12月，他作为伊玛堪分卷主编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和中国民间文学大系 《史诗.黑龙江卷.伊玛堪分卷》的首发仪式，2022年8月，他在黑龙江省首届离退休干部“喜迎二十大，建功新龙江”艺术节大会上荣获“非物质文化遗产作品优秀创作者”荣誉证书。2023年10月，他荣获“黑龙江省百名优秀科技人员”光荣称号。这些都是对他从事伊玛堪采录研究工作的肯定和奖励。他十分欣慰，十分高兴。

    璀粲的伊玛堪千古传承，民族的英雄史诗世界嘱目。他对我这位采访者说：“此生有幸能为伊玛堪采录研究、传承保护出一分力，发一分光，这是十分幸福的事，自豪的事，光荣的事”。

    光阴如梭，岁月留痕。他从杭州市来到黑龙江省已度过五十五个春秋。他与伊玛堪结缘了一辈子，回首往事，他说就像喝了茅台美酒一样，感觉回味悠长，岁月弥香。他决心为祖国抒写，为民族放歌，记录新时代，讴歌黑龙江一辈子。他表示：

   “ 民族文化多璀璨，

    弘扬研究不卸肩，

愿与时代同步伐，

谱写龙江新诗篇。”

作者纪丽简介：赫哲族，女，硕士研究生，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见习研究员，研究方向：文学与民族文化研究。

  课题基金：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赫哲族伊玛堪珍稀资料抢救性整理研究》（项目批准号19czw059）阶段性研究成果。

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中国赫哲族文物调查与研究”（项目批准号23ZSB338）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