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联庄会与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建设

冀中联庄会与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建设

杜光辉

山东女子学院 山东 济南 250399

摘要：联庄会是冀中地区特有的武装组织形式，“七七事变”后大量涌现，逐渐发展为冀中地区最强大的民间武装力量。共产党运用灵活的对策使联庄会武装由民间自发向正规化转变。探究冀中地区联庄会的发生发展及改造过程，对于认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武装力量的建设及其发展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冀中；联庄会；共产党；抗日武装

一、冀中联庄会产生的背景

（一）社会矛盾尖锐

冀中地区位于华北平原腹地，地主阶级通过土地兼并，占有大量田产，如霸县胜芳镇蔡莲池仅胜芳一地即有良田千顷。[[1]]土地高度集中，使得贫苦农民不得不租种地主土地，从而遭受残酷剥削，佃农“缴付农作物在许多场所达总收获五分之四。”[[2]]由此可见农民受压迫之深重，阶级矛盾之尖锐。

此外，冀中地区还是许多军阀及官僚的老家,韩复渠在其冀中老家东台山，霸占耕地一万六千余亩，苇地一万五千余亩。[[3]]军阀不仅征收赋税，还把大量徭役加派到本已不堪重负的农民身上，致使广大农村“牛马无一留，车辆无一存[[4]]。国民党上台后，还大量加派各种税款，其严苛程度连晚清统治者也望尘莫及。[[5]]

冀中人民为反抗沉重压迫遂组织起各种秘密团体，如红枪会、白旗会、天门会等，这些秘密会社的出现为联庄会的产生奠定了群众和组织基础。

（二）战乱连绵不断

冀中地区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近代更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舞台”。太平军北伐、直奉战争、中原大战等重大战役，皆波及冀中地区。仅以直奉战争为例，一月之间，竟使定州五县衣食无着之户，增至两万三千七百八十三户。[[6]]战争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七七事变后日本全面侵华，所过之处暴行累累。从1937年9月14日攻占固安县，连续血洗四百余村庄，杀人一千五百余口。[[7]]1939年8月27日，日军点燃河间、肃宁两县交界处七个村庄的民房，烧死村民七十三人，烧毁民房二千三百多间。[[8]]在日军打击下，蠡县、高阳等四十余县的国民党旧政权迅速瓦解。[[9]] 趋于稳定的冀中地区，重新陷入动荡。日军的罪行，激起广大人民群众极大愤慨，联庄会的成立，兼有卫护家园和抵制日寇的目的。

（三）土匪活动猖獗

冀中地区长期处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致使土匪趁势而起。据统计，仅献县、深县、深泽、束鹿、河间、安平一带的土匪就有6800人之多[[10]]。如果加上任邱、霸仙、雄县、永清、安次、大城等县的土匪，估计总数超过一万人。[[11]]当时势力较大的土匪，如徐二黑匪帮，有三千余匪众，曾一度占领献县县城。此外，在献县还有白七匪帮，“聚伙拉起一股约三百余人的土匪武装，自称‘义勇军’，自封师长，驻商家林镇，统治着周围二三十个村庄，到处收枪催粮索款，打家劫舍，骚扰群众，残害人民，村民昼夜不得安宁。[[12]]

土匪的猖獗使冀中人民深受其害，人民对土匪深恶痛绝。组织联庄会防范土匪袭扰直接促成了联庄会的产生。如河间联庄会的成立，便是在小行洋和南留路村村民合力击退孟鹤匪帮的基础上成立，并迅速发展为两百多个村的大联庄会。[[13]]

二、冀中联庄会的组织构成

（一）人员构成

联庄会的领导权一般由封建地主、官僚、军阀掌握。他们或身为大地主，如咎岗镇总会首领王配东拥地一百余顷。[[14]]或是担任民团的首领，如清苑四十八村的联庄会副总会长刘全章是原中片民团团长。[[15]]或有从军资历，例如河间南留路村联庄会首领张汉升原为军阀张宗昌部队中的一个军长，后凭借军中资历和威望，成为河间地区联庄会总头目。[[16]]

联庄会组建之初主要吸收的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后因战乱加剧盗匪蜂起，许多人在“保卫村庄”[[17]]的口号下或自愿或被迫组织起来加入联庄会，也有一些农民是为了获取雇佣金而加入。主要负责查户口、巡逻、瞭望、会哨等工作。[[18]]大量散兵游勇也被吸收到了联庄会组织里。此外，联庄会中还容纳了相当数量的知识分子，如清苑四十八联庄的主要领导之一的张韻清是朝阳大学的学生。[[19]]还有一部分是“七七事变”爆发后失学的青年。[[20]]

联庄会成员众多，成分复杂，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冀中地区动荡不安的局面。在缺乏有效管理的社会中，群众自发组织的自卫组织联庄会，便成为各色人等寻求庇护的栖身之所。而其成分的复杂性又为我党对其开展工作，进行分化瓦解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二）组织形式

    联庄会的出现，虽是群众自发形成的，但却组织严密。联庄会中设总会、分会、分队（村）。[[21]]脱产人员集中在总会和分会。[[22]]以村为单位，编成大队，各大队同受会长指挥，规定“一村有事，各村应援。”[[23]]有事时鸣锣敲鼓集合壮丁，联庄的人几乎全村壮丁都要来。[[24]]丁员均系雇佣性质，每月给三至五元的生活费，有的不给钱，只供饭吃，经费由各村按亩摊派。

不脱产人员散居在各分队（村）。[[25]

]组织形式和脱产的相同，只是丁员都是按户摊派，无事时只有一部分人轮流警戒，其余仍各务其业，有事时即集合起来，保卫村庄，自备饮食。[[26]]在有关事项的决策上，联庄是农村最权威的统治者，有事都集合各街长或闾长商量，但主要还是听村长的决定，再往下完全是个独裁。[[27]]

三、冀中联庄会地域分布及武装力量

冀中地区的联庄会在民国时既已出现，当时基本上属于民间自卫性质的武装团体。全面抗战爆发后，冀中区陷于无政府状态，联庄会武装得以迅猛发展，以致出现了“司令遍天下，主任赛牛毛”的情况[[28]]。1937年底，发展到顶峰，总人数近10万，其中脱产的有3.2万人，较大的有河间联庄、新雄霸联庄、清苑联庄和河大青联庄等。[[29]]各联庄会人数和脱产人员数详见下表。

1938年冀中区联庄会统计表[[30]]

联庄会的武装，有民国警察遗留下来的，有豪绅地主的私枪，有由各村摊派的，还有向民众收缴的。[[31]]并有大量大刀长矛等，势力非常强大。譬如位于保定城东南五十里，唐河沿岸的北宋村、翟庄村，以地主王保申为首的联庄武装，即有步枪一百余条，机枪一挺。[[32]]还有距保定城约六十里的冉庄村、南北马庄、张登镇等一带的，以冉庄为中心，李九皋为首的联庄会武装，不仅拥有大量枪支，还有两挺轻机枪，两个特等机枪射手。[[33]]

四、党对冀中联庄会的收编改造

在收编改造联庄会的过程中，采取的方式则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利用关系，宣传说服

联庄会成员众多，成分复杂，不少与共产党员相互熟识，共产党员利用个人关系进入到联庄内部宣传党的抗日主张，说服联庄会接受党的领导改编，被证明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这一点在收编改造咎岗镇联庄上表现的比较典型。

咎岗镇联庄会会员张占奎常在咎岗镇一带贩卖旱烟，与冀中民军一团团长张子元是同乡并且熟识。经张子元同意后，一团干部吕慎言和刘秋和随同张占奎见到了联庄会上层分子王子久、王子新。并通过固安县老党员高志洲、王玉山等人在联庄内部进行活动，宣传党的抗日政策，开明人士王子久同意接受党的领导和改编，1938年8月间，我冀中民军一、二、三团共四千余人开进联庄会中心地咎岗镇、米家务一带村庄，于当年九月中旬配合各友军收编和缴获了各联庄会的人员和武器，此次我军收编联庄会共进行一周左右，收编人员约两千人，缴获枪支四千余支。[[34]]

（二）审慎对待，教育感化

对于联庄会，毛泽东电示冀中我军：“要采取深重的态度去应付，依靠具体可能条件去改造他们。[[35]]鉴于此，我军对联庄会的改造多持审慎态度，不轻易采用武力，大多以教育感化为主。

在争取清苑四十八村联庄时，营头村拒我自卫军进村，违者严惩。还处死人民自卫军荣锡九等二人。[[36]]但鉴于他们也拒绝日军的拉拢，我党还是决定对其采取政治争取的办法。之后，我军又协同联庄会打败了民军（倾向与国民党的武装）的进攻。[[37]]民军攻进村庄后，烧杀很厉害，次日退出，恰好这时我们二分区有一个营在那里，就募捐了一些粮食到受灾的联庄区域中分散救济……以后我们又召集了民军干部拿出了三千多元，用两方名义去救济，并发动双方部队帮助老百姓盖房子，这样对联庄的威信就更高了。[[38]]我党我军处处以团结为重，真心实意地保护人民利益的行动不仅教育了联庄会下层群众，也使其上层领导受到感动，所以他们不顾日军、民军的威胁，毅然把联庄武装改编为人民自卫军独立第一支队。[[39]]

（三）利用矛盾，分化瓦解

联庄会内部人员成分不一，既有占统治阶级地位的封建地主和官僚阶级，也有处于被剥削地位的劳动人民，阶级矛盾比较尖锐。而且联庄会上层因争夺领导权，彼此之间芥蒂很深。这就为我党分化瓦解联庄会提供了契机。

在收编改造咎岗镇联庄会的时候，我党争取到了联庄会上层的开明分子王子久和大部分底层群众，以总会长王配东为首的则坚决反对冀中民军开过来，王子久等人利用一个晚上，联庄会一些头目在澡堂开会之机，派人把王配东打死了，保证了改编活动的顺利进行。[[40]]担任五县联庄会首领之一的范捷三，在共产党改编联庄会武装的过程中，不仅不配合改编，而且煽动是非，挑拨离间，散布谣言，蛊惑战士逃跑，拒不接受改编，给改编工作造成了极大困难。人民自卫军主动争取赵辉楼，联合联庄内部力量，将范捷三逮捕扣押，顺利完成了改编工作。[[41]]

（四）打击敌伪，震慑为辅

联庄会在接受共产党领导及其改编的事情上，常怀有矛盾的心态。联庄会的领导者算不定天下究竟是谁的，所以一时难于表明态度。

[[42]]接受游击队的改编又担心土匪和日军的进攻。一般民众对于我们信心不够高，总以为无论政权也好，我们的武装也好，是暂时的，能否维持长期，是个问题，所以还不是大量参加。[[43]]

针对这种情况，共产党及其武装力量采取了通过打击敌伪势力，来争取改编联庄的方法。在改编五县联庄会的过程中，共产党先是镇压了束鹿县城内的汉奸武装，将张安邦绳之以法。[[44]]此举有力震慑了敌伪势力，五县联庄会首领赵辉楼、赵月航等人因此认识到共产党所具有的力量，坚定了倒向共产党的决心。随后，各县党支部派遣一批知识分子，进入联庄会帮助改编。冀中区宣传部长张镜亲自前往辛集就改编事宜进行洽谈。后经冀中党委同意，将五县联庄会改为“民团抗日自卫军”，后遵照吕正操司令的建议，改称为“民众抗日自卫军”[[45]]。1938年5月改为冀豫第一游击支队，8月31日，进一步改编为“八路军冀豫支队”成为八路军正规部队。[[46]]

（五）顺应民意，武力镇压

收编改造联庄武装的过程中，我军政策主要是从政治上争取改造，争取下层，分化上层。一般情况不斥诸武力。只对少数坚决与我为敌的联庄武装，或不接受领导与拒绝改编的队伍才用武力解决。[[47]]这种情况只占少数。

例如藁城县曹万祥和张会山不仅谩骂共产党员马玉堂领导的抗日义勇军，而且在1937年12月伙同日军百余人围攻马玉堂部队，并逮捕南刘村党支部书记胡汉年，将其残忍杀害后投尸井内。1938年年初，马玉堂率义勇军驻扎赵县南庄村时，赵县联庄会首领樊毅然召集曹万祥、张会山部共千余人围攻南庄[[48]]，致使三十余名抗日义勇军战士被杀害。八路军改编五县联庄时，樊毅然、曹万祥、张会山拒不接受改编，并企图投奔日军[[49]]，在这种情况下，八路军果断将其镇压。

由于对联庄进行了积极的争取工作，共计约两万余人被顺利改编。[[50]]具体的收编改造情况，详见下表：

联庄会的改编情况如下[[51]]

五、结语

全面抗战爆发后，联庄会在冀中地区蓬勃发展，短时间内成长为冀中地区势力最为强大的民间武装力量。联庄会的快速发展，有其自身的历史因素，更与其所属的社会大环境密切相关。其组织上具有严密性，成员上具有复杂性，分布上具有广泛性，且力量强大。党在正确认识的基础上，采取具体的工作方法，最后顺利实现了联庄武装的正规化。极大增强了冀中我军的力量，为平原游击战的开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通过对联庄会的了解，可以感受到蕴藏在人民群众中的伟大力量。而改编为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的历程，对于认知人民革命力量的发展以及人民军队的建设有着重要意义。

作者简介：杜光辉（1991-），男，山东女子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助教，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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