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美术学院
摘要:原始艺术中蕴含着人们最初的文化观念与思维方式,再现了原始人民的生产方式与生死观念。鹳鱼石斧彩陶缸是仰韶文化时期出土的彩陶器物,由于将“鸟衔鱼”与“石斧”两种无直接关联的事物绘制于装殓成尸骨的陶缸上,学者们对陶缸上的彩绘图像提出了不同角度的考释。本文主要从“鸟衔鱼”图像的隐喻来论述其中蕴含的原始文化的生命观念。
关键词:《鹳鱼石斧图》、鱼鸟图像、原始艺术
一、“鸟衔鱼”图像的考释
鹳鱼石斧彩陶缸是仰韶文化时期出土的彩陶器物,其在1978年11月由张绍文老师首先发现并命名,此彩陶缸是专家学者们研究古代墓葬文化和中国绘画的典型器物。这件器物圆唇、敞口、深腹,高47公分、口径32.7公分、底径19.5公分,器口沿下有四个对称的鼻钮,器身上印有《鹳鱼石斧图》。《鹳鱼石斧图》分成了左右两大部分,在器物的左边有一只巨大的水鸟,水鸟有圆眼,长嘴,双腿直直站立,并且水鸟身体稍向后倾斜,而在鸟嘴里面衔有一条巨大的鱼。在起雾的右边则有一把竖立着的石斧,石斧上的纹饰,孔眼与缠绕在石斧上的线绳都进行了细致的描绘,并且在石斧中央有一个较大的X型图像。《鹳鱼石斧图》是中国最早发现的绘画作品之一,这幅绘画作品以它不同的风格特色展示了中国新石器时期的美术创作的极高成就。学者们对于《鹳鱼石斧图》中“鸟衔鱼”的图像寓意持有不同观点,有氏族图腾说、现实造型艺术说、生殖崇拜说、巫术说等,但无论是作为氏族图腾或是作为生殖崇拜、巫术的标识,其都表现了原始社会对于生命的重视,折射了原始先民对于生死、巫术的思考与建构。
二、鱼鸟图案:原始生命观的具象化
新石器时期的彩绘图案,不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十分丰富,彩陶是图案的承载体。彩陶的制作工序复杂,且形制、色彩、图案、纹饰都与当时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新石器时期的彩陶纹饰主要为手工彩绘,用笔简单、线条质朴,多以红褐色的陶衣为底,上面的鱼纹图像多以黑色、白色、深褐色绘制而成;或者以白色陶衣为底,上面绘制有黑色、褐色、红色的鱼图像;另外还有一种是以橙黄色陶衣为底,绘制的是红、褐色鱼图像。随着生产工具和生产力的发展,彩陶的形制变得多样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彩陶图案装饰的变化。新石器时期的图案经历了由写实转向抽象的过程,先是进行局部抽象,之后再从局部抽象变为几何抽象,符号感、共识感逐渐增强。彩陶上以鱼为主题的纹饰组合,除了鱼鸟组合外,还有鱼蛙组合、人面鱼纹组合等,这类图像的频繁出现,证明物象的组合并不是心血来潮的装饰或简单的图像叠加,其背后应有着对应的文化指向,不同情境下图像对应的的文化功能也有着区别。
目光所及的现实生活是人们创作艺术的源泉,“鸟衔鱼”图像也不例外,比如新石器时代出土的器物,上面的装饰都是由几何图案和具象图案组成的,比如原始陶器上具象或抽象化的植物以及动物图案。原始居民将这些题材记录下来的原因是这些题材与他们的实际生活息息相关,且认为这些图案对于他们的种植、狩猎、生产、繁衍有着特殊的意义。从原始人对于动植物题材的创作中可以看到,隐喻是一种大脑本能的选择。从生殖崇拜的角度看,鸟象征着男性的性器官,鱼象征着女性的性器官,“鸟衔鱼”的组合便应该是繁衍之意。在公元前3500年前后,黄河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地区出现了象征国家的大型聚落或遗址,“天地”的观念在那时已经具备,由此联想,鱼存于水,为阴,鸟存于天,为阳,阴阳之合为生命之本。鱼鸟图案的组合不仅是原始生活的体现或原始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祈愿,更是一种阴阳观念的雏形。
对于《鹳鱼石斧图》里鱼鸟图案旁的石斧的隐喻,牛济普认为:“在更为原始的时代,石斧无论作为生产工具或作为战斗使用的武器,对于原始人来说都是与其生存密切关系的东西。人的生存离不开它,所以这种东西就容易被原始人奉为神物,赋予它灵性。仰韶文化处于新石器时代,这种迷信被继承发展下来,陶彩缸绘中那个白鹭衔鱼的吉利形象面向着石斧,是在向它奉献祭品,原始人以此来讨好他们所崇拜的石斧神灵,祈求得到吉利、丰收、安宁。”[1]石斧是那个时代人们常用的工具,在人们改造自然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因此原始的人类对石斧产生了崇拜之情。郑杰祥则进一步说明:“画的主题鹳鸟衔鱼应是死者民族所崇拜的图腾,而旁侧的石斧则应是表示着死者的亡灵携带着自己的工具或武器安全回归于本氏族图腾神的故地。”[2]由于《鹳鱼石斧图》绘制于瓮棺葬具之上,因此在此处鸟、鱼、石斧的同时出现多被解读为以鸟为图腾的部族用武力战胜以鱼为图腾的部族,棺中死者是为此胜利作出重要贡献的领导者。但是在《庄子·逍遥游》中曾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3]史前神话的孑遗展示了鱼鸟之间的转化,鸟在鱼体内完成生长,再从鱼之中完成化生,鱼鸟间互动也可以理解为再生的经过。由此可推测出鹳、鱼与石斧的组合出现在装殓成人尸骨的陶缸上的原因——石斧作为最初的生产工具,在原始社会的隐喻下变为一种权力的标志,在祭祀丧葬中变为一种代表身份的符号;鱼与鸟则是象征着阴阳之合,有生命延续的意义。石斧与鱼鸟图案的联动,石斧变成了象征地位与延续生命中介,二者的结合可能有辅助死者灵魂转世的意味。从生殖崇拜和阴阳观念的角度来看,“鸟”为“男阳”,“鱼”作“女阴”,有着“合欢求子”之意,但是出现的场合、结合的方式不同,代表的意义也就不尽相同,但是遗留下作品都是原始人民生命观念的具象化。
三、结语
对于现在的我们,原始艺术始终会充斥着距离与神秘。原始艺术兼具实用性和艺术性的特点向我们展示了原始先民的简单直接的思维方式与生活方式。《鹳鱼石斧图》作为一副原始彩陶绘画,折射了原始先民对于生死、巫术的思考与建构,并且引发了现代人们对“鸟衔鱼”图案寓意的思考。在原始时代的装饰中,“鱼鸟”图案虽以不同的组合出现,但都象征着生命的初始和再生以及对于氏族繁荣的美好期盼,通过先民简单与直接的思维模式,我们可以窥探到的不仅是他们的审美,更是他们的生命观,以及人类最纯真的本质。
[1] 牛济普,原始社会的绘画珍品——临汝仰韶陶缸彩绘,《美术》,1981年9期,第60页
[2] 郑杰祥,《鹳鱼石斧图》新论,《中原文物》,1982年第2期,第50页
[3] 傅佩荣,《解读庄子》,线装书局,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