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方社会批判理论的研究——以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为例

对西方社会批判理论的研究——以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为例

吴晨媛

（安徽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摘要】马尔库塞是早期西方出名的马克思主义者，同时也是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成员。马尔库塞指出，资本主义虽然带动了社会经济发展，但同时也使得当时的人们陷入了一种精神迷茫状态。也就是说，异化已经进行到了最深层次，身处其中的人们不在具有自我否定的力量，甚至开始认同不合理的社会秩序，对自己的命运不加以反抗而是任由其摆布。马尔库塞在经历了几次失败的革命后，开始回到了对文学以及美学的研究，在黑格尔美学思想中阐述了总体革命论，认为人们要扬弃异化，最终走向自身的解放。

【关键字】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社会批判理论

早在二十世纪初，西方就形成了三种不同的马克思主义派别，分别是以伯恩施坦为代表的第二国际马克思主义，以列宁为代表的第三国际马克思主义，以及法兰克福学派。法兰克福学派在这些学术思潮中有着较为广泛的影响力，其中，为了批判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们提出了社会批判理论。在法兰克福学派历史演变的过程中，形成了以霍克海默、阿多诺、马尔库塞为代表的第一批侧重于批判理论建构和工业文明批判的学者群体。马尔库塞作为法兰克福学派的核心代表人物，以其独特的思想被赞誉为是“新左派的哲学家”。

一、马尔库塞思想产生的时代背景

（一）经济背景

在《单向度的人》中，马尔库塞是这样阐述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即使是最普通的工人，但是他们依旧可以和他们的雇主有着同样的消费水平。即使是黑人，也可以拥有奢侈名车。这样看来，似乎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身处什么阶级，人们的消费水平都能得到满足。但是在这些“被满足”的背后，隐藏的却是生产过剩的陷阱，即使是新鲜没有过期的牛奶，资本家宁愿倒掉也不愿意让工人白白占到便宜。这实际上也就是资本家为了个人利益达到最大，不惜无限的发展生产力，即使工人们的劳动成果全部被浪费，他们也让工人日复一日的重复同样的劳动。这也直接反映出异化劳动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两次激烈的世界大战给西方社会带来损失的同时，也从侧面缓解了资本主义社会潜在的社会矛盾。不断完善福利制度、提高工人的薪资水平、工会的创立……资本主义国家不断使资本主义市场更加完善和规范，加快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随着第三次科技革命的爆发，社会生产力更是得到了大幅度提升，那些率先完成科技革命的资本主义国家进入了发达工业社会时代。消费时代就这样到来了。由于生产力的无限发展和无限扩张，各式各样的商品并不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而是为了被人们消费所生产出来。“现在这个社会正在连续不断地创造新的产品，并且他们正在利用各式各样新奇的宣传方式不断地去刺激人们的消费欲望，妄图改变人们的消费模式和消费习惯”。[1]人们即使逐渐意识到他们正在消费自己所不需要的商品，但是在各类广告的宣传和诱惑下，他们仍然会选择购买，这正是当时人们内心空虚、精神世界贫瘠的表现，就这样，社会逐渐失去了第二向度。

（二）政治背景

经历了经济危机后，德国的社会经济逐渐萧条不振。希特勒及其党羽乘机上台，成立了纳粹党，形成了一党专政、纳粹横行的局面。纳粹党为了巩固政权，加大对人民的精神控制，管控舆论、控制媒体，将文化作为统治人民的工具。1934年，法兰克福研究所顶着纳粹党的压迫逃亡了美国。但是，身为犹太人的马尔库塞认为，这座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也并没有表面上那样自由，国家干预现象仍然明显。由于经历了两次动荡的世界大战，人们的心灵和精神急需抚慰。而政府正是利用了这一时机，通过电视、广播等媒介将传递不同的文化，这些文化固然使人们的精神世界得到满足，但是，也给当时的人们营造了幸福的假象。马尔库塞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研究如何对人们心灵真正进行解放。

二、马尔库塞社会批判理论的理论渊源

（一）通过对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分析和阐述

马克思在逃亡巴黎之际，开始着手研究政治经济学，并写下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这部重要著作。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对“异化”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本体活动的结果反而转变为与本体相异化的一股力量，并且开始反过来抑制主体本身的活动”。[2]马克思的异化劳动有四个方面：即人的产品同人相异化，人的生产活动同人相异化，人的类本质同人相异化以及人与人相异化。由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存在，工人想要生存就必须要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工人们辛勤工作的劳动果实却被资本家们无情的压榨和窃取了，工人们生产的商品越多，资本家获得的财富也就越多，而工人们却只能获得微乎其微的工资。马克思指出：“劳动为富人产生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劳动生产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3]

异化造成的结果之一是劳动者和他们的劳动产品发生异化，人和人之间开始对立，人类反而变成了商品的奴隶。异化的原因是劳动者的活动与劳动者本身相异化。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人们通过劳动获得自我肯定，获得满足感，但由于劳动被异化了，劳动却变成了一种不幸的体现。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由于劳动产生的异化，原本人们自由自觉的活动反而变为了一种维持人类生存的手段，于是，人的类本质转而变为了和人的存在相对立的东西。在得出人的类本质与人相异化的规定基础上，马克思又推论出人与人相异化的规定，也就是说，人同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也就必然会和其他人相异化，和他人的类相对立、相疏远。在异化劳动学说中，马克思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发现并阐述了“自由的自觉的活动”——“劳动”即为人的本质的思想。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进一步提出了人类解放的途径，为当时的马尔库塞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于是，他在马克思异化劳动的思想上进一步指出，并不单单是人类的劳动被异化了，异化已经渗透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方方面面。

（二）对海德格尔存在主义理论的批判与继承

海德格尔认为，我们现存的哲学研究，都还没有完全理解存在的意义就去思考问题，所以海德格尔认为应当先理解“存在”的意义,。“存在的东西叫做人，只有人才存在。岩石只是‘有’而不是存在。树木只是‘有’而不是存在。马只是‘有’而不是存在。天使只是‘有’而不是存在。上帝只是‘有’而不是存在。只有人才是‘存在’。”[4]于是，海德格尔首先以区分“存在”和“存在者”为基础，并创建“此在”（Dasein）这一术语，开始构建生存论的雏形。马尔库塞认为海德格尔的理论是具体的而并非架空式的，他弥补了马克思主义可能忽视个体的缺陷，更加关注人本身。正是以海德格尔的生存论建构为坐标，马尔库塞开始以人为中心，开辟自己独特的思想路径，并确立了以存在主义的方式去考察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思路。不过当马尔库塞发现海德格尔的存在论思想本质上仍旧是形而上学的，也就是说海德格尔的思想还是背离了现实社会，不能理解人的最根本的实践活动，即劳动的意义时，马尔库塞便开始转向马克思主义。即使马尔库塞后期开始以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为引导，但实际上海德格尔的哲学思想仍旧是马尔库塞思想的底色。

三、马尔库塞的单向度思想

（一）什么是单向度

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单向度是马尔库塞所要表达的最核心、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也是马尔库塞为了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专门定义的一个专用术语。在字面意思上，单向度所表达的是一个可以得到单一维度、单一方面等含义。而它更深层次上的含义，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通过各式各样的革命进入发达工业社会以后，由于生产力大幅度提高，新兴技术得到发展，社会通过对政治、经济和思想的控制，抑制了人们的内心世界，让整个社会失去了第二维度，人们自此失去了否定性的思维方式。“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失去了自身的否定性和批判性,并且他们内心的批判性和超越性思想正在受到压制, 开始逐渐沦为统治阶级的统治工具”。[5]“单向度的人”正是指被这样虚假的社会所牵制，甚至逐渐开始认同这个社会，沉醉于虚假的自我满足、失去批判能力的一群人。“现实的就是合理的，并且相信这个制度终会不负所望的信念，反应了一种新型的顺从主义，这种顺从主义己转化为社会行为的技术合理化的一个方面。”[6]

（二）单向度的表现形式

“在国际共产主义的威胁下，外交政策上的两党合作跨越了竞争性的集团利益；两党合作已经拓展到了国内政策的层面，各大政党的纲领变得越来越难以分别，甚至在其伪善程度和陈腐气味方面也是如此。”[7]这是政治领域中所表现的单向度。首先表现为政治派别从对立转变为统一，社会矛盾在技术进步和共产国际的干预下，逐渐得到缓和，同时也由于各类无厘头的战争，各党派不得不变得团结一致。

其次是各阶级也逐渐变得团结一致。曾经的工人需要通过大量的劳动获得微薄的工资才能得以生存，由于科技进步，体力劳动逐渐减少，机器工作大量代替手工作业，蓝领趋向白领化。随着科技发展的越来越快，对工人的技术性要求也就越来越高，相比之下，工人的体力和劳动时间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这使得劳动者的主体地位逐渐丧失，取而代之的是机器的成为主体地位。也正因如此，劳动者的意识开始趋向统一，开始将自己的命运和公司的命运结合在一起，甚至更加积极主动的劳动来帮助公司获得最大的经济效益。这样，工人阶级和社会的矛盾不再尖锐，但他们也逐渐失去了对这个社会的批判和怀疑。

从双向度变为单向度，是资本主义社会通过工业革命发展技术的进步，从而达到先控制媒体，再控制人们的目的。随着被马克思给予厚望的工人阶级成为了肯定维度的存在、“单向度的人”，这个社会的反对派俨然已经消失了，他们不再是历史变革的动因，反而作为资本主义社会政治领域的一部分存在着——政治领域成为了单向度。

政治领域的单向化也逐渐扩展到了文化领域。文化领域逐渐失去了批判能力和否定能力。在文化领域逐渐失去超越力量的同时，首当其冲的便是高层文化。高层文化之所以给人以否定维度，给人以对抗力量，是因为它所构造的世界并非我们所看到的世界，而是一个可以思考和怀疑生活的世界，因此，在马尔库塞看来，高层文化尽管在过去是身处于一个落后的，劳动的负荷是人的苦难的前技术世界，但是在那个世界里，人们可以通过文学和艺术去感受，去尽情想象与当下不同的世界。但是由于时代局限性，尽管当时的技术给人们带来了舒适的生活和丰裕的物质条件，但是他们失去了这样一种想象的维度，如今的文学依然还是去表述，去描述，但这一切都难以开启人们想象、思考的维度，人们还是站在了当下确立制度的肯定一面。随着技术的发展，高层文化与日常秩序之间的鸿沟终于在发达技术社会得到了弥合。“如果大众传播媒介把艺术、政治、宗教、哲学同商业和谐地、天衣无缝地混合在一起的话，它们就将使文化领域具备一个共同的特征一一商品形式。”

[8]“这种文化的根本特性就是认可普遍性的义务，认可必须无条件肯定的永恒美好和更有价值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根本上不同于日常为生存而斗争的实然世界，然而又可以在不改变任何实际情形的条件下，通过每个个体的‘内心’而得以实现。只有在这种文化中，文化的活动和对象才获得使它们超越出日常范围的价值。接受它们，便会带来欢乐和幸福的行动”。[9]文化领域的维度正是在技术合理性的推动下，在人们满足于虚假的幸福意识下，愈加失去了否定维度，失去了拒斥、颠覆的能力，人们在肯定文化覆盖之下，成为了不自由的人而不自知。

我们通过语言传递思想，但是当单向度的语言侵蚀我们的日常生活后，思想领域也逐渐具有欺骗性和封闭化。马尔库塞认为单向度的语言模式，是在操作主义为原则的基础下进行的，操作主义模糊了这些事物的概念：理性与事实、真理与被认定的真理、本质与实存、事物与它的功能，同时也使概念的意义被等同于完成一套相应的操作，这时语言中的否定性维度就失去了力量，从而转换为政治服务，具有政治含义的功能性语言。马尔库塞担心普通概念失去其批判性，沦为操作概念并为政治服务，但是资本主义社会所表现的种种迹象，真真切切的显示出语言领域的单面维度。概念在操作原则的指挥下，变成了同当下现实相匹配的语义，而正是在这一转译中，思想对现实的拒斥作用、否定向度被免除。操作概念使概念从原本的意义中剥离出去，因此这种虚假的概念成为了思想压抑化的推手。

参考文献

[1]衣俊卿.20世纪新马克思主义[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年:436.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52.

[3]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44-45

[4]考夫曼.存在主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年:223.

[5]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7.

[6]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年:7.

[7]李艳霞.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的“单向度”—马尔库塞“单向度”理论评析[J].沈阳: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3.

[8]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47.

[9]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47

作者简介：吴晨媛（2000.08.02），女，汉，安徽合肥，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