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在一九二七年八月八日致章廷谦的信中说:“我当做《阿 Q正传》到阿 Q被捉时,做不下去了,曾想装作酒醉去打巡警,得一点监牢里的经验。”这里就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即我们要真切地反映什么,就必须了解什么,我们只有努力做到真实,然后始有取材之源,表现之物,在尝试描写时,才能真实自然,才能触动人心。现代著名作家鲁迅以生动的艺术语言讲述了这个观点。古罗马诗人贺拉斯在他的《诗艺》中曾明确提出:文艺创作要“到生活中到风俗中去寻找模型”。贺拉斯也像鲁迅一样明确地告诉创作者要在生活中寻找所要表现的东西。
不论哪种艺术类型,诗歌自然也不例外,都要以生活现实为本原,那些亚当夏娃吞食果子、无花果叶掉落的瞬间,都是艺术与创作,我坚信根植于生活的诗歌创作,才会有生命的冲击、震动和感动。我们要警醒那些键盘快速敲出的诗歌,我们要远离那些完全以虚假来欺骗读者的诗歌,我们要辨识那些无限地幻造、拔高的诗歌。进行诗歌创作不是搞“文化快餐”,不是冲咖啡,不能求速成,诗歌创作的过程应该是酿造好酒的过程,应该有烈度,有芳香,能醉人。为创作出好诗,为酿出“好酒”,为表现生活的真实、艺术的真实,我们自然要费许多功夫。法国有位雕塑家——罗丹,他在晚年雕刻巴尔扎克的全身像,一共花费了七年时光。罗丹比巴尔扎克要小四十一岁,因此巴尔扎克的情况这位雕刻大师并不熟悉。罗丹为了艺术的真实,研读了巴尔扎克的作品,访问了巴尔扎克的故乡,收集了巴尔扎克从幼年到临终前的许多照片,然后依据巴尔扎克的生平年份逐年雕塑一座胸像,来作为创作前的准备。后来,罗丹又发现以胸像并不能完整再现他心中的巴尔扎克,于是,他决定为他塑一座全身像。这样的决定,让罗丹非常为难:他从未见过巴尔扎克,他需要巴尔扎克身体各部位的准确数据。可是,此时巴尔扎克已长眠地下,但罗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去为巴尔扎克做衣服的店找单据,为此,他跑遍了巴黎,查阅了几万张单据,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找到了创作所需要的单据。罗丹在生活中通过大量的准备还原了真实的巴尔扎克,这就是艺术,这就是美,而这种艺术的真实美让巴尔扎克雕像在雕塑史上占有了突出地位。
现代著名剧作家曹禺先生创作《日出》,在第三幕需要写一个下等的妓院。他对地狱中的地狱并不了解,对那里的女子、流氓、恶棍并不熟悉。但为了成功塑造剧中的小东西被黑三迫作妓女,最后还吊死在妓院,他也是选择了真实。他曾说:“为了第三幕这一段戏,我遭受了多少折磨,伤害,以至侮辱。我记得严冬的三九天,半夜里我在那一片荒凉的贫民区候着两个嗜吸毒品的龌龊乞丐,来教我唱《数来宝》。约好了,应许了给他们赏钱,大概赏钱许得过多了,他们猜疑我是侦缉队之流,他们没有来。我忍着刺骨的寒冷,瑟缩地踯躅到一种‘鸡毛店’(北方最破烂的下等客店)的地方去找他们,似乎因为我访问的太殷勤,被一个有八分酒意罪犯模样的落魄英雄误会了,他蓦的动开手,这一次我险些瞎了一只眼睛。我得了这个教训,明白以后若是再钻进这种地方,必须有人引路,不必冒这类无意义的险。”
那些真实并能打动人心的作品,多半都是来自生活的创作,并不是轻而易举得来的。我在国内某诗歌网上每天读到一些“速成”诗歌,这些诗歌让我害怕,我怕那些苍白的文字,我怕那些分行文字背后虚假的灵魂。鲁迅先生当年说:“世界日日变,我们的作家取下假面,真诚地、深入地、大胆地看取人生并且写出他的血和肉来的时候到了;早就应该应该有一片崭新的文场,早就应该有几个凶猛的闯将”(《坟•论睁了眼看》),《鲁迅全集》第一卷332页)。南宋诗人陆游曾对他的儿子陆子遹讲学诗的功夫在生活中:“诗为六艺一,岂用资狡狯?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示子遹》)。而鲁迅、陆游等的创作态度是否为我们眼下的诗歌创作带来些许思考?
作者简介:耿文,1988年2月生,甘肃环县人。系中国教育学会会员,中国教育科研信息网研究员,长春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XIN教师”学社校外导师,中国微信诗歌学会副秘书长兼编辑部执行主编,中国诗歌流派网原创诗歌编辑,《零度诗刊》特约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