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骨》中的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的成长之殇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9-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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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骨》中的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的成长之殇

丁敬芝

(安徽财贸职业学院朱熹文旅学院,安徽合肥230041)

摘要:自华裔美国文学研究兴起以来,学者研究的主要领域为华裔移民文化身份的认同,鲜有学者从华裔移民的成长叙事角度分析、解读相关作品。因此,文章分析了华裔美国文学代表作之一——伍慧明的《骨》中二妹安娜的成长之殇,探索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的主体生成之路。

关键词:《骨》;成长;主体生成;唐人街华裔移民;华裔美国文学

引言

旧金山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的成长叙事

自19世纪中期华裔因“淘金热”移民北美开始,华裔移民群体中就产生了文学作品,华裔美国文学这一专业术语也在专家学者的译介、界定中应运而生。自20世纪80年代,中国大陆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主要作家、作品介绍。与此同时,对“文化身份”的探讨是华裔美国文学研究长盛不衰的主题。但有关中美文化差异对华裔青少年成长的影响之探讨尚不多见。因此,笔者选取了华裔美国女性作家伍慧明的获奖说《骨》,通过文本细读,解析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的成长之路。笔者也相信借助本文的解读,读者能够品味《骨》对海外华裔青少年的成长所具有的典型意义。

关于成长,文学理论家张国龙归纳如下:成长,既表征为心理、生理的日渐成熟,又关涉个性、人格的日臻完善,从而确定自我的社会坐标,实现与社会生活环境的和谐共生。成长小说是一种着力表现稚嫩的年轻主人公历经各种挫折、磨难的心路历程的一种小说样式[1]。伍慧明的《骨》呈现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梁家三女萊拉、安娜、尼娜坎坷的成长之路,是当之无愧的成长小说。基于张国龙对于成长结果的划分:或长大成人,主体生成;或若有所悟,有长大成人的可能性;或迷茫依旧,成长夭折,结合《骨》的写作特点,笔者聚焦于具多重象征意义的二妹安娜的成长之殇,即安娜作为梁家次女,采取自我毁灭的方式来赢得新生,其意义值得探究。此外,笔者根据张国龙对于成长夭折的叙述结构模式:天真——受挫——不能释怀——成长夭折,深入分析安娜的成长对于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主体的生成意义。

一、安娜的成长之殇

(一)、天真

童年的莱拉、安娜、尼娜三姐妹天真无邪,浑然不知成人世界的残酷、父辈的艰辛、生存的艰难。母亲眼中“摆在盘子上的”“很有营养的美味”在年幼的三姐妹眼里是童年豢养的“宠物”——“飞翔在朴茨茅斯广场上空的”“小鸽子鸟”;老太太们“拽出最肥的鸽子”,而三姐妹挑的是“白色的、最有表情的鸽子”[2]。孩子们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大笑,一边享受鸽子美味,而母亲总是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吸吮剩下的鸽子骨头,还夸其美味。众所周知,出生于唐人街三女户,三姐妹要越过种族、阶级、性别的三重障碍后才能顺利生成主体,完成成长,但无疑三姐妹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必须以父辈的辛苦劳作为代价:“我们是幸运的一代。妈和利昂逼迫自己在这个国家忍辱负重地过日子,为的就是我们能生活得好些”。父辈直面满怀恶意的新国家、恶劣的工作环境、穷困潦倒的生活、各种不幸的遭遇,为她们三姐妹的纯真可爱撑起了一片天。

(二)、受挫

笔者认为《骨》中安娜成长之路的最大挫折源于梁家与翁家合伙的洗衣店生意失败,父辈尽失财产和尊严。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在这遍地黄金的希望之乡,梁家仍是一贫如洗,“好像这么多年的工作都不算数似的”。面对危机,大姐莱拉有梅森的安抚和陪伴,“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尼娜“讨厌唐人街,要马上离开这儿”。相比莱拉和尼娜的置身事外,安娜因为“和利昂的关系最好”,对于翁梁洗衣店,安娜同利昂一样付出了全部的希望和心血,也同利昂一样不会保护自己,对翁家小子奥斯瓦尔多付出了真挚的情感。由此展开,我们不难发现安娜受挫也突显了华裔移民遭受压迫、排挤、欺骗的隐性历史使得华裔移民身份的形成愈加艰难。

(三)、不能释怀

利昂不甘心创业失败、父女被骗的耻辱,逼迫安娜与奥斯瓦尔多断绝恋爱关系,固执地用家长制作风要挟安娜。安娜却不惜断绝父女关系,执意为爱私奔。她被迫做出两难的抉择:一边是象征种族、性别压迫的父命与唐人街社群,另一边是表征自我、反抗的爱情。安娜虽然同情父亲的遭遇,却决然离家,奔向爱情。笔者认为这一挫折情境反映出安娜学会从自我角度并非遵从父辈的意愿做出抉择,标志着其个体意识不断觉醒,她向独立的个体之路又前进了一步。但是,“个体意识觉醒后,人才会越来越敏感自我身份、自我个性、自我价值等问题”[3]。走出父辈所处的唐人街也表示她从受父辈庇护的天真的儿童世界进入到复杂虚伪的成人世界,开始了她跌跌撞撞的成长之路。然而,在唐人街外,她“从没有觉得舒服过”。这一可怕的地缘轮回代际传承也引起了美国华裔文学研究专家李贵苍教授的关注。他写到,梁家两代人“和整个华人社群一样,不得不在唐人街画地为牢,既没有人身自由,也没有精神生活”。梁家父母“唯一能做的就是怀着对过去的追悔和承诺继续生活,并将它们当作一种精神负担和空间惩戒传授给下一代”[4]。在努力适应成人社会的虚伪、残酷的过程中,扎根于唐人街的华裔移民二代安娜却不知所措,难以适应唐人街以外的生活,无家可归感始终萦绕其心头,难以释怀。

(四)、成长夭折

“如果你还想当我的女儿,你就最好听我的”。利昂要求子女言听计从,即子女的任何自我意识都被家长意志扼杀。正如尼娜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也不想走进我们的世界中来。我们得一直生活在他们的世界中,而他们连一点点都不能改变”。就连大姐莱拉也是“关心妈要胜过关心安娜”,对待安娜恋爱、离家时遭遇的迷惘与困顿之情表现出一向的自私和冷漠。一边是长大成人、对恋爱、人身自由的向往,另一边是父母对女儿们的“令人不舒服的权力感,太多的控制权”,安娜并没有借助姐妹亲情或同事友情的帮助自己走出困境。她“总是一个人闷着,把心里的秘密瞒着我们”。最终,安娜的成长遭遇了灭顶之灾——“像被卡住了,动弹不得”。安娜走向了自我毁灭,“就好像没有其他选择似的”,选择从南平园的M层纵身跃下以结束这困顿。成长小说研究者张国龙教授指出,“一个人从孩童到成年,意味着主体性的确立,以及由社会边缘跻身于主流文化中心。”《骨》中安娜为爱奋不顾身,离开父母姐妹,获得了走出边缘的机会,却在唐人街外无所适从,再次返回唐人街这一令人感到苦涩、困顿的精神家园,走向自我灭亡,成长戛然而止。

二、安娜成长之殇的生成意义

(一)、对唐人街华裔移民历史的献祭

《骨》中安娜的遽然离去使得她成为该书中“激发历史意识”的媒介。安娜名字中On是利昂中国名字的一部分,在方言中意味着“和平”,听起来“充满希望”。希望与和平是饱受苦难和歧视的唐人街的第一代华裔移民渴望摆脱苦难现实的最大寄托。而安娜跳楼时所选择的南平园无异于一身慨叹,究竟意难平,心难安!安娜的离世给父母带来了巨大的创伤,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利昂违背承诺使得梁爷爷遗骨未安;妈违背道德,遭遇困难时投向制衣厂老板的怀抱。而这一切无非都来自于梁家的历史。

其次,在梁爷爷墓前祭拜时,利昂只拍成了一张照片,即“安娜一个人站在木制的墓碑前,手里拿着一个橘子”。笔者认为作者特意描绘的这一场景为后文中安娜的自杀埋下了伏笔。木制墓碑提醒我们早期华裔移民生活的艰辛,物质的极度匮乏。橘子是祭祀用的水果,而安娜拿着橘子的意象往往预示她将作为祭祀用品,是对老一辈华裔移民及其所遭受的艰难岁月的献祭,以表忠诚、感激之情。作为唐人街三女户的一员,安娜的自杀同样也是对美国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种族、阶级、性别等歧视与不公提出了振聋发聩的谴责——“就是你们弄成她这个样子”。美国乃至唐人街社会合力扼杀了安娜的成长,这也是成长中的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作为边缘群体必须面对的伤痛。

(二)、作为莱拉与尼娜成长的引路人

首先,死亡作为对过去的终止以及对未来的承让,对主体的生成也可以有积极的建构意义。芮渝萍指出:“死亡也是一种生命形态,而且是一种革命的形态。”。伍慧明在《骨》中借他人之口说到“结束一件事,才能开始另一件事”。安娜的自杀在时间上临近新年。在华人文化中,新年意味着庆祝,重新开始。这一点早已为成长小说研究专家芮渝萍教授所明确:庆贺新年“表明人们对自己新的期待,未来总是和希望联系在一起......告别过去,开始崭新的未来”。在笔者看来新的开始也意味着莱拉、尼娜两姐妹能够携手走出唐人街这一精神家园,顺利走上成长之路,正如伍慧明在最后所描绘的美好画面:姐妹俩“手拉手在巷子里走着......回头看着”。正是安娜的自杀使得以两姐妹为代表的唐人街第二代华裔移民可以明白自身的夹缝处境,大胆走向成长,无所畏惧,放心地让“一切都留在那里”。就像《骨》中所载,安娜选择的跳楼的M层,即第十三层意有所指:“十三是个好数字,它听上去和‘去生活’的发音相似”,即安娜的死亡预示了萊拉与尼娜的新生。毫无疑问,安娜作为成长的探路者和先行者,以她的生命作为代价,为萊拉和尼娜照亮了前行的道路,是当之无愧的成长引路人。

其次,伴随着安娜自杀给梁家两代人带来的心理创伤,每个家庭成员都在反省“当初该怎样做才能拯救安娜?”为了找到答案,伍慧明借萊拉的视角以倒叙的方式重构唐人街作为温暖而又压抑的存在,同时萊拉和尼娜也审视了唐人街这一成长环境。两姐妹借助这一心灵的拷问,不断追寻自己的文化身份,学会调适自我与族裔文化的关系,逐渐形成自我意识,从边缘走向中心,从而实现自我的成长、主体的生成。安娜以生命作为代价,为生民立命,更是当之无愧的成长引路人。

三、结语

正如美国成长小说研究专家芮渝萍指出的,“任何关于成长的叙事,不管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不管是顺利的还是曲折的,也不管是同胞的还是异族的,都具有广泛的吸引力,它满足了我们每个人对自主、自强、自由的渴望和冲动”。安娜的成长之殇是对唐人街这一囿闭的空间及其生存文化的无声谴责,也是对华裔移民饱受压迫的隐性历史的献祭,更是为萊拉、尼娜照亮了成长之路,帮助她们从边缘走向中心,实现自我的成长、主体的生成。

参考文献

[1]张国龙.成长小说概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3:7-22.

[2]伍慧明.骨[M].陆薇,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2011:15-228.

[3]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4-186.

[4]李贵苍,冯洁.存在与荒诞——《骨》中唐人街的时空政治与华裔的主体建构[J].外国文学研究,2009,(6):107.

作者简介:丁敬芝(1986-),女,安徽桐城人,硕士,安徽财贸职业学院英语教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