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26日,我出生在上海市虹口区一个清贫的家庭。父亲开钟表维修店,母亲在商店当营业员。
我五六岁时,母亲的单位开联欢会,我就主动跑上台“伴舞”。母亲可能觉得我有这么强的表现欲也算“艺术天赋”吧,就把我送进上海文化宫舞蹈班。
老实说,我的读书成绩一直都很“低调”。当时每天下午都去练舞,耽误不少课,可我小学没毕业就随上海东方小伙伴艺术团出访了英国、美国等11个国家。舞蹈,给了我这个成绩不好的孩子自信和骄傲。
读初—哪年,父母离婚了!父亲搬离了我们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住到马路对面爷爷家。不谙世事的我总觉得父亲会走过马路再回到家,但他再也没回来!
疏离,让我对父亲的感情渐渐淡漠。1995年我13岁生日那天,妈妈为我炖了鸡汤,端汤时不慎烫伤了右手。漆黑的夜里,我跑去街道诊所买药。棚户区没有路灯,我无比坚定地朝小巷深处的诊所跑,经过爸爸的门前时,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我不禁停下来伤心地蹲在地上啜泣,末了,摸一块石头在爸爸门前写下“天下最坏的爸爸”才离开。
就在那年年底,妈妈下岗了,只好到一家缝纫店打工。然而打工的收入,无法承担我上学和学舞的费用,我决定鼓起勇气向爸爸要抚养费。到了爸爸家才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好的钟表有了专门的维修点,廉价的钟表又没人愿意修,修表店早就关门了。
得知我们的情况,父亲每个月都会送些补贴。买些吃的给我。后来,我从爷爷那里知道,父亲为了给我补贴,把烟戒了,牌也不打了。可我总是觉得,和母亲的付出相比,父亲对我的关爱太微不足道了!
1997年10月,初中刚毕业的我,被上海警备区文工团特招入伍,父亲提出送我去部队报到,我拒绝了。
此时,我常告诉自己:最需要父爱的时候没得到,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细心的妈妈渐渐觉察出我对父亲不尊重,严肃地对我说:“连亲生父亲都不能原谅的人,即使有了出息也不会快乐!”我很有触动:是呀,我和逝去的童年较劲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我试着理解父亲、接近父亲时,1999年10月,父亲再婚了,一年后,又添了一个女孩。对父亲的新家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更觉得陌生而不愿触碰了。
但是血脉有着解释不清的力量,它让我想父亲,想见父亲,尤其是在演亲情戏时,我的脑海常浮现父亲的脸,模糊又亲切,让我恣意流泪,根本不需要导演说戏或眼药水。
2002年秋天回上海时,我再也忍不住了,要回那片出生和长大的棚户区看看,去父亲的新家看看!那天,父亲“一家三口”对我的到来十分惊喜,父亲没说什么,向邻居借了厨房去弄菜。我打量着父亲的家——间在墙角搭起的小屋,只有五六平方米,墙上有一张梯子,每天睡觉都要爬梯子上“二层”,一家的生计全靠门前的小副食店。
那天,周围的老街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妹和你小时候长得真像啊!那一刻,我从心里感悟到血脉的奇妙与感动。我抱着小妹,和父亲相视而笑。—切怨恨都沉淀了,父亲的家,从此成了我的温馨驿站。我还把漂亮的小妹送去我幼时学舞的上海文化宫舞蹈班。
时至今日,我都能觉察到父亲对我是心存愧疚的,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我这个女儿。今年他过55岁生日,我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更喜欢小妹?”父亲腼腆地笑而不语,倒是活泼的小妹接过话茬:“爸爸喜欢姐姐,每个晚上都守在电视机前搜索姐姐演的电视剧!”
我心里知道,父亲是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