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武汉方言词汇研究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6-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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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武汉方言词汇研究

杨曼

大理大学文学院,云南大理671003

【摘要】作为“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方方创造了一系列带有浓郁的“汉味”小说,本文主要以方方《落日》、《出门寻死》、《万箭穿心》等小说为语料,从小说语言中的武汉方言词汇、方言敬词及詈语的角度,对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武汉方言词汇进行研究,从而更好地对方方“汉味”小说的解读进行指导。

【关键词】方方;“汉味”小说;方言词汇;研究

作家方方,原名汪芳,生于1955年,祖籍是江西彭泽县,她生在南京,于两岁时随父亲搬迁到武汉生活。虽然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汉人,但自从两岁搬迁到这座城市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方方也曾说过是武汉养育了她、成就了她,她对这座城市有一种熟悉感,只有在武汉,她才有在其他地方没有的安全感,所以她会说“古诗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武汉就是我的敬亭山”[1]。“汉味小说——即以具有浓郁的武汉地方风味的文学语言描绘武汉风土人情的小说”[2],方方大部分作品都是跟武汉这座城市有关,即使有的不是写武汉,但其中所表达的人或事都带有很强烈的武汉色彩,而这种武汉色彩很大程度上是由作品中的武汉方言所体现的。

1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词汇

方方小说中呈现的武汉方言词汇中主要有名词、动词、形容词,下面将分别叙述。

1.1方言词汇中的名词

在方方的作品中,方言词汇中的名词选用得相对较多,并且涉及的方面也较广,这些方言名词能够很好地展现出武汉独特的文化与历史沉淀。

首先体现在方言称谓词上,如:

(1)我记得姆妈原先不是蛮嚼得人。(《落日》)

(2)小宝说,何必一起去,今天你去陪嫁嫁,我明天去就是。(《万箭穿心》)

(3)他们男将不行,拉到。这世道光我们女将也撑得起来。(《万箭穿心》)

例(1)中的姆妈,就是指母亲的意思,但相较现代汉语“妈妈”而言,“姆妈”显得更加亲密。例(2)中的“嫁嫁”指的是外婆、姥姥。例(3)中的“男将”与“女将”体现了鲜明的武汉方言色彩,武汉人用这两个词代替了“男人”与“女人”,这两个词实际上是“男人家”、“女人家”的读音变异,“省略了‘人’字,在‘家’字后增加了韵尾(ng)并把阴平重读成去声”[3]

再者,体现在一些方言指物名词上,如:

(4)何汉晴说,你是不是又在外头搞了皮绊?(《出门寻死》)

(5)小心听不清车喇叭,一家伙喂了大眼睛。(《落日》)

(6)何汉晴说,我这块舌头为你屋里的事都磨薄了三寸。(《出门寻死》)

例(4)中的“皮绊”在此处指的是第三者,除此之外,“皮绊”在武汉方言中还有另外两个意思,如“找皮绊”中指的就是“碴儿”,“惹出皮绊来了”中指的就是“麻烦”。例(5)中的“大眼睛”在武汉方言中是汽车的外号。例(6)中“屋”指“家”,相应地,在武汉方言中还有“娘屋里”、“婆屋里”,指的就是“娘家”与“婆家”。

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名词体现了“汉味”中所独有武汉的文化传统与地域风情,从多个方面体现了武汉的历史文化积淀以及独特的风俗民情,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武汉这座城市独特的地域心理、价值观念以及文化传统。

1.2方言词汇中的动词

小说中使用的方言动词能使小说中的人物以及事情变得更加有意味,在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动词使用得很是生动传神,这些方言动词的大量出现也体现了方方小说语言的口语色彩以及地方特色。

(7)刘建桥说,莫耳她。(《出门寻死》)

(8)婆婆过早的时间是固定的,起得晚了,她岂不是更加有了口实说自己躲懒?(《出门寻死》)

(9)婆婆说,随么事都要去岔,离了你地球未必不转了?(《出门寻死》)

例(7)中的“耳”在武汉方言中是一个动词,指的是“搭理”、“理会”的意思。例(8)中的“过早”便是带有浓郁武汉色彩的词语,武汉人称吃早饭为过早,类似还有“过中”、“过夜”之说,就连方方本人都说“所以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武汉人为什么要用‘过早’二字”[4],但也有学者指出,“武汉是江城,市内湖泊众多,先民时期,社群靠水吃水。水乡存在许多语言塔布(禁忌)。由于‘吃饭’的‘饭’与‘翻船’的‘翻’同音,而‘翻船’是船毁人亡的灭顶之灾,所以,在水乡‘fan(翻)’音是禁忌发音”[5]所以人民不说吃早饭、中饭、晚饭,而说过早、过中、过夜。例(9)中的“岔”是指说长道短、喜欢管闲事、爱张罗的意思。

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动词使用得很传神,一方面,不仅能很好地保留并且表现出武汉方言的本意,另一方面又十分符合语境,对表达人物心理活动以及情绪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在理解方言动词时,一定要结合具体的语境。

1.3方言词汇中的形容词

方言形容词主要功能体现在增强文学作品的审美内涵以及文化底蕴上,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形容词也独具特色,可以很好地表现出人物性格特征以及地方文化内涵,增强读者的审美体验。

(10)我勤快,我吃得苦,我负责,我过细,我还不抽烟不喝酒,我身上干净,没得臭味。(《万箭穿心》)

(11)那个老板裹筋得很,请半天假,嘴皮子磨得起茧。(《万箭穿心》)

(12)建建说:“睡得涎流,也不怕掉底子。叫三伢看见就不得了了。”(《落日》)

例(10)中的“过细”,它在武汉方言中指的是“小心仔细”的意思,一般用来形容人办事认真细心。例(11)中的“裹筋”指的是“难得缠”的意思,这个词不同于现代汉语中的解读思维,它不是一个简单地动宾合成词,而是一个形容词,当然,这必须要放在具体的语境中才能更好的理解。例(12)中的“掉底子”也是一个汉味十足的词语,它的本义是指“器物的底部脱落”,在这句话中是由本义引申而来,指说话或做事由于失去了底气(根基)而暴露了致命的缺陷,使人没有面子、丢人现眼。

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形容词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却能很细致入微地刻画人物的性格以及表现人物心理状态,使语言富有张力,在作品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一些形容词如“掉底子”等在人民的日常生活中使用得很多,从而增强了方方“汉味”小说的世俗气息。

2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词汇中的敬语与詈语

除了第一部分中所论述的方言词汇外,在方方“汉味”小说中还有许多独具特色的方言俗语以及展现武汉市民风采特点的敬语与詈语,对表现人物的形象特点以及传达武汉世俗特点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2.1方言词汇中的敬语

“所谓‘汉敬’,就是武汉话中的谦敬语,即礼貌性词语和句子”[6]“汉敬”主要有6种类型:“对方的敬称、对自己的谦称、表示欢迎问候的词句、表示求助答谢的词句、表示致歉的词句、表示关切的词句”[7]这些“汉敬”在方方小说中体现得不多,有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体现在对对方的敬称上,在武汉方言中常常用亲属称谓来称呼非亲属,这也是一种敬语,一般都会在亲属称谓前面加上姓氏,如:

(13)男人急吼吼地叫道:刘嫂子,赶紧!赶紧救命!(《出门寻死》)

(14)陈娘娘说她也被退了下来。(《落日》)

(15)管爹爹生气道,你们做晚辈的是么样对老人的呀?(《出门寻死》)

例(13)、(14)、(15)中的“刘嫂子”(嫂子是对中青年已婚妇女的敬称)、“陈娘娘”(“娘”读阴平,是姑姑的意思)、“管爹爹”(爹爹是对老年男子的称呼),这些都是对他人的一种敬称。

再者是体现在表示关切的词句,在武汉话中会说“慢走、慢吃、慢忙”、“过(点)细”等敬词,如:

(16)汉琴说:“赵大桥说,叫你们过细点。”(《落日》)

例(16)中,“过细点”指的是“小心点、注意点”,这是表示对他人的一种真诚的关切。

在生活中这些敬语的存在不仅表现出武汉人文明礼貌的市民形象,并且展现了市民间的热情与友善。

2.2方言词汇中的詈语

“詈语是指戏谑、讽刺或者侮辱别人的话”[8]所谓“嬉笑怒骂”,詈语是也人民在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情绪表达,同敬语一样,都是方言中带有强烈地方色彩的部分,是地方方言的重要标志。

在方方“汉味”小说中的也存在着方言詈语,主要表现在“婊子养的”、“苕(货)”、“夹生货”等方面,如:

(17)离婚,不离婚的就是婊子养的。(《落日》)

(18)李宝莉说,找个没文化的人,生个儿子像个苕,又有什么用?(《万箭穿心》)

(19)我见她一次,就骂她一次苕货。(《落日》)

“婊子养的”是武汉方言中比较有代表性的詈语,易中天曾说过,“这句话有时也不一定是、甚至多半不是骂人,只不过表示一种语气”[9]例(17)中汉琴在得知祖母又有可能搬回到自己的小房子时,就对成成说离婚,很明显在这里的“婊子养的”并不是真正的在狠厉地骂人,这里只是一种语气,表达一种气愤,赌狠的语气,就像现代汉语中的放狠话一样,说这样话只是为了起威胁对方的目的,不存在任何的骂人意义。

“苕”在武汉方言中指的“红薯”,但除此之外,武汉话中的“苕”还指“傻瓜、傻”的意思,虽然“苕”、“苕货”有骂人之意,如在例(18)中的“苕”就是单纯的指“傻子、笨蛋”的意思,但在实际的生活中更多的表达的是一种亲昵、怜惜之意,如在例(19)中的万小景在知道李宝莉分文不带地从儿子的家里搬走了之后说道要见她一次骂她一次“苕货”,这里的“苕货”不是真的是骂人蠢,而是表达了万小景对李宝莉的一种怜惜与心疼。

方方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既有知识分子,又有普通的市井人民,所以其作品中的语言也是敬语与詈语并存,虽然这些词语在小说中出现的频率不算高,但是对于刻画人物形象却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使作品中的人物更加生活化,人物性格更加突出,将社会的世俗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综上所述,为了保证小说的“汉味”,更好地刻画出带有独特个性的底层百姓的形象以及展示底层人民的原生态生活,方方在进行小说创作时必不可少地加入了大量的武汉方言,这些武汉方言的使用带领着读者走进了这座具有独特风情的城市,“用方言叙述无疑对小说文本将产生重要的影响,实质上很大程度是方言影响小说家思维方式的具体呈现”[10]这是作者在方言的影响下进行个性创作,通过方方“汉味”小说中的方言使用情况的研究,我们除了能更好得把握其文学价值之外,也能挖掘出其中的丰富的语言学价值。

注释

[1]方方.我心中的武汉[J].城乡建设,2006年第2期,第65页,第65页.

[2]喻翅.文本?武汉——池莉方方汉味小说的空间解读[D].华中科技大学,2013年1月.第4页.

[3]王婷.武汉方言亲属称谓[D].西南科技大学,2013年4月,第25页.

[4]方方.武汉人过早[J].汉上风情,2013年第9期,第52页,第50页.

[5]潘世松.池莉小说词语的汉味特征[J].咸宁学院报,2010年2月第2期,第51页.

[6][7]周建民.武汉方言中“汉敬”、“汉骂”与武汉城市文明的文化软实力[J].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2年12月第6期,第58页,第58页.

[8]丁翠叶.武汉方言詈语特征管窥[J].青年文学家,2015年09期,第134页,第134页.

[9]易中天.“婊子养的”:武汉人什么娘都敢骂[J].民间文化,2000年09期,第30页.

[10]彭瑛.论汉方言在池莉小说中的修辞功能[D].华中科技大学,2007年6月,第2页.

作者简介:杨曼(1995.08-),女,汉族,湖北黄冈人,大理大学文学院2013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