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现代汉语兼语句的句法和语义特征

试论现代汉语兼语句的句法和语义特征

马小玲

摘要：兼语句是现代汉语的一种特殊句式。本文试从兼语句的结构特征、语义特征以及兼语句与其它句式的结构比较中区别这一句式的特性，并试图通过分析说明“使/让”类动词的使役特征，说明其在兼语句中具体致使意义和在使动结构中抽象致使意义的区别。

关键词：兼语句；结构特征；语义特征；使/让类动词

中图分类号：G423.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633X（2011）08-0057-03

作者简介：马小玲（1975-），女，回族，宁夏银川人，宁夏大学民族预科教育学院，讲师,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汉语言对比。

作者单位：宁夏大学民族预科教育学院，宁夏银川邮编750002

在现代汉语的几种特殊句式中，兼语句一直是语法界研究的重点句式之一，因为它与连动句、双宾语句、主谓短语作宾语句等都有着明显的不同。兼语句中的第一个动词大多具有使役性，而其中的“使/让”类动词又在使动结构中充当着使役轻动词的作用。该不该区分以及如何区分这两类结构是目前研究的热点。

一、兼语句的定义

由兼语短语充当谓语或者独立成句的句子叫兼语句（黄伯荣2002：126）。也就是说兼语句的谓语是由一个动宾短语和一个主谓短语套在一起构成的，谓语中前一个动宾短语的宾语兼作后一个主谓短语的主语。如例（1）：

（一）我们请他作报告。

在例（1）中，主语是“我们”，谓语中动宾短语“请他”的“他”也是后边的主谓短语“他作报告”的主语，这种句子叫兼语句，“他”是兼语。通常兼语句的第二个动词与主语不存在主谓关系，即兼语句谓语中的两个动词不共用一个主语。兼语句中主谓短语的谓语多为动词，也可以是形容词、主谓短语或名词。例如：

（二）大伙儿夸她能干。

（三）我祝你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

（四）他买了一台冰箱三开门。

例（2）的兼语是“她”，其谓语是形容词“能干”；例（3）的兼语是“你”，其谓语是三个并列的主谓短语“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例（4）的兼语是“一台冰箱”，其谓语是名词短语“三开门”（刘月华等2001：706）。

二、兼语句的结构特征

兼语句的句法结构大都可以用范畴符号“NP1+VP1+NP2+XP”来表示。这里的XP包括了汉语中可以充当谓语成分的动词短语（VP），形容词短语（AP）和主谓短语（subject-predicatephrase）（杨大然2003：366）。典型的兼语句中，两个动词陈述的对象不同。动词VP1是陈述全句主语的，动词VP2是陈述兼语的，也就是说兼语一定要是VP2的施事，动词VP1和动词VP2的施事不同。从题元理论的角度来讲，兼语动词如“请”除了施事和命题两个题元角色外，还要求选择一个名词性成分作为其受事论元，论元结构可表示为：

请：<施事，受事，命题>

汉语的兼语结构与英语中believe类动词引导的不定式从句结构相似，例如：

我们请他[作报告]。

IbelieveJohn[tobehonest].

英语例句中不定式分句的to具有[-Tense]的特征，没有授格能力，而且其最大投射不能构成管辖障碍。所以，例句中NP2的宾格不是曲折词to授予的，而是主句中的动词believe跨界授予John宾格。英语允许动词直接管辖不定式分句，并给不定式分句的主语授予宾格（温宾利2002：123）。而汉语没有不定式，“他”在分句中的主格又是怎么授予的呢？徐烈炯将汉语中的空语类称作自由空语类，认为只要语义和语用条件允许，空语类可以自由的与句中其他成分共指或不共指。而兼语句中的主谓短语就可以分析为存在这样一个空语类PRO。这样，“我们请他作报告”就可以分析为：

我们请他[PRO作报告]。

NP2“他”的格特征是通过其隐性移位后与谓语动词“请”进行核查操作消去的，而同时它的题元角色也是由谓语动词“请”赋予的，这是因为按照前面提到的“请”的论元结构的要求，其后必须有一个名词成分（这里为代词“他”）接受起指派的受事题元角色。

后面VP2“作报告”指派的施事题元角色赋予了空语类PRO，这符合题元理论的要求。这样，兼语句中谓语动词与其后的NP2间同时存在着特征核查和题元角色指派的关系（杨大然2003：367）。用树形图分析为：

这样也就可以比较充分的解释兼语句中NP2的题元角色如何指派的问题。

三、兼语句的分类

根据第一个动词VP1意义的不同，兼语句可以分为以下几类（刘月华等2001：709）：

（一）表示使令意义的兼语句

在这种兼语句里，第一个动词是表示使令意义的，如“使”、“让”、“叫”、“请”、“派”、“强迫”、“命令”等等，兼语后的词语所表示的动作或状态是由第一个动词所表示的动作引起的。例如：

1、大家请她跳舞。

2、这个小姑娘真惹人喜爱。

3、我叫我的小孙子从家乡带来一点特产。

4、领队派他去南方。

5、你听明白，我没逼你做那件事。

6、改选以前，咱们先让大伙儿提提意见。

7、他不准人家发表相反的意见。

用于兼语句表示使令意义的动词常见的还有“吩咐”、“打发”、“促使”、“使得”、“要求”、“迫使”、“催”、“催促”、“要”、“委托”、“请求”、“鼓励”、“引导”、“启发”、“答应”、“指示”、“指定”、“劝”、“劝说”、“组织”等等。有些表示容许或禁止意义的动词也常见于次类兼语句，如“容许”、“禁止”、“准许”、“允许”等。

（二）表示称谓或认定意义的兼语句

这类兼语句的第一个动词表示称谓或认定意义，如“称”、“叫”、“骂”、“选”、“选举”、“认”、“认为”等，兼语后面的动词多为“做”、“为”、“当”、“是”等。例如：

1、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南南。

2、由于各国经常打仗，历史上称这一时期为战国。

3、我认您做我的师傅吧！

4、你们选谁当代表？

（三）表示爱憎、好恶等意义的兼语句

在这类兼语句中，第一个动词多表示喜爱、夸奖、祝贺或厌恶、责罚等，比如“喜欢”、“讨厌”、“爱”、“恨”、“嫌”、“羡慕”、“称赞”、“夸奖”、“原谅”、“责备”等。兼语及其后的谓语表示原因。例如：

1、大家埋怨他来晚了。这个句子“（他）来晚”是“埋怨他”的原因。

2、我们原谅他年纪小，没经验。

3、群众喜欢他办事公道。

4、大家都嫌他说话罗嗦。

（四）兼语的谓语是说明或描写兼语的

1、我最近改编了一个剧本约二十万字。

2、他们新编了一部词典带插图。

（五）VP1为“是”的无主语兼语句。

动词“是”前面没有主语，其后的NP2充当“是”的宾语，同时兼作VP2的主语，形成一个主谓短语。这类兼语句都是无主语的，“是”的作用在于肯定其宾语（即兼语，重读）（刘月华等2001：711）。例如：

1、是´姑老爷叫我？

2、是´我把她气哭了。

3、是´风把门吹开了。

4、是´白求恩大夫救活了那个战士。

四、兼语句与其他句式的辨析

汉语中有几种句式和兼语句“形似而质异”，下面就兼语句与连动句、双宾语句、主谓短语作宾语句作以比较和分析。

（一）兼语句和连动句的辨析

当兼语句的XP为VP2时，连动句和兼语句的形式是相同的，但是句式依然有区别。连动句中，VP1和VP2共用一个主语。或者说每个动词结构都可以和同一个主语分别构成主谓结构，如：“我去图书馆借本书看”一句可分解为“我去图书馆”、“我借本书看”、“我看”。而且连动句的VP1和VP2之间在语义关系上有先后关系。VP1说明VP2的动作方式、目的关系、因果关系、互补关系等。例如：

我去图书馆借本书看。——VP1与VP2有先后关系、目的关系

他瞪大眼睛望上看。——VP1是VP2的方式

他有机会出国。——VP1与VP2有因果关系

他俩握着手不放。——VP1与VP2有互补关系

而兼语句中VP2的主语是VP1的宾语，跟VP1的主语不同。况且兼语句的VP1和VP2之间在语义上除了有目的、因果关系外，没有其他的关系。例如：

学校请王教授作学术报告。——“请”是“作”的目的

别人留他吃饭。——“留”与“吃饭”之间有因果关系

（二）兼语句和双宾语句的辨析

如果双宾语句的直接宾语为主谓短语，形式上与兼语句相似，怎么区别呢？

首先，提问方式不同。

兼语句中的VP2可以用“干什么”提问，双宾语句中的直接宾语用“什么”提问。

他刚才告诉我今天下午开会。（他刚才告诉你什么？）（双宾语句）

他叫我今天下午去开会。（他叫你干什么？）（兼语句）

双宾语的直接宾语可以提到句首。

1、他告诉我明天去上海。（双宾语句）

明天去上海，他告诉我。

他让我明天去吃饭。（兼语句）

明天去吃饭，他让我。

（三）兼语句与主谓短语作宾语句的辨析

兼语句跟主谓短语做宾语的句子形式上也是很相似，但是语义特征不同。以“我希望他来”和“我叫他来”为例说明（游汝杰2002：3）。主谓短语做宾语的句子为：NP1+VP1+[NP2+VP2]；结构图表示为：

S1

╱╲

NP1VP

╱╲

V1S2

╱╲

N1N2V2

我希望他来

根据兼语的语义特征，形式应该是：NP1+VP1+NP2+VP2

其结构用树形图表示应该是：

S1

╱╲

NP1VP1

│╱∣╲

│V1N2S2

∣╱╲

∣╱╲

N1N2eV2

我叫他来

从数形图来看，两者的结构显然是不同的。

另外，还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辨析两者的不同。

1、第一个谓语动词的性质不同

以主谓短语做宾语的句子，全句的谓语动词的宾语是主谓短语（NP2VP2），而不是其中的名词。如“我知道他住在哪儿”这个句子，“他住在哪儿”是“知道”的宾语，“他”不是“知道”的宾语。而兼语句的宾语只是后面的名词。

以主谓短语做宾语的句子，谓语动词必须能陈述或说明一件事情，能满足这个要求的动词多为：

A．表示感知的：知道、听说、看见、看到、觉得、以为、懂得、明白等。

B．表示心理活动的：希望、盼望、相信、想、怀疑、记得等。

而兼语句要求句中的第一个动词与之完全不同。

2、语音停顿不同

兼语句中NP2和VP1的结合非常紧凑，不能停滞，而主谓短语作宾语的句子，可在VP1之后有短暂的停顿。例如：

（1）我叫/小王来。

（2）我希望/小王来。

3、第一个谓语动词后是否可以加进其他词语

主谓短语做宾语的句子，谓语动词后面可以插入其他词语做状语，而兼语句的第一个动词后面不能加其他词语。例如：

（1）我让明天你们都来。

（2）我希望明天你们都来。

4、“使/让”类轻动词与兼语句

杨大然（2003：366）在《现代汉语使动结构的ECM现象》中阐述了汉语中存在表示致使意义的轻动词，并且将其分为两类：一类没有语音实现，只具有词缀的黏着性，必然诱发中心语移位，形成了词的使动用法；另一类是有语音实现的，如“使/让”等表示单纯致使意义的动词，它们在句法操作中从词库中提取出来进入运算系统后直接占据轻动词V位置，不具有词缀特性，不诱发中心语移位，构成的句式为使动的句法结构。例如：

微笑使人年轻。

笔者认为，在汉语中区分单纯致使意义的轻动词和表实义的致使动词不但是可行的，而且是必要的。以单纯致使意义的轻动词作谓语的结构与表实义的致使动词作谓语的兼语句是有一定区别的。前者表示一种抽象的致使意义，而后者表示具体的致使意义。在深层的句法结构中，前者发生了例外格标记（ExceptionalCaseMarking，简称ECM）现象，而后者却没有。但是将所有的“使/让”类动词全部划分为轻动词，或者认为所有“使/让”类动词构成的句式都不是兼语句的说法未免过于武断。如以下几个例句：

（1）张三使我生气了。

（2）我劝张三买那本书。

（3）我让张三去北京。

这三个例句都是比较典型的兼语句，其中的“使”、“让”、“劝”等词是有具体致使意义的动词。因此，笔者认为在这样的句式里，它们应该属于兼语动词而不是轻动词。

六、结语

兼语句是一个可以独立的句式，它与连动句、双宾语句、主谓短语作宾语句都有着明显的不同。它的构成和主要语义特征即为第一个动词具有较强的使动意义，谓语中前一个动宾短语的宾语兼作后一个主谓短语的主语。使动结构和兼语句的形式相似，但在动词的致使意义方面存在差异。使动结构和兼语句的界限的确定以及如何划分这两种结构，尚有很多问题值得研究和商榷。

参考文献：

[1]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三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2]刘月华、潘文娱、故韡.《实用现代汉语语法》（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3]温宾利.《当代句法学导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4]徐烈炯.与空语类有关的一些汉语语法现象[J]，中国语文,1994(5)

[5]徐烈炯、沈阳.题元理论与汉语配价问题[J]，当代语言学（试刊）,1998(3)

[6]杨大然.现代汉语使动结构的ECM现象研究[J]，现代外语,2003(4)

[7]游汝杰.，现代汉语兼语句的句法和语义特征[J]，汉语学习,2002(6)

ABriefAnalysisonSyntaxandSemantics’CharacteristicsofModernChineseLanguage

MAXiao-ling

(SchoolofMinorityPreparatoryEducation,NingxiaUniversity,Yinchuan750002)

Abstract:PivotalSentenceisaspecialconstructioninmodernChinese.Thisessaytriestomakeadistinctionfromthearchitecturalfeaturesandsemanticfeaturesaswellasthestructuralanalysiscomparingwithotherphrasings.Italsowantstomakeanillustrationabouttheusageofcausativeverbsfromconcreteandabstractmeaningsbetweenpivotalsentencesandcausativesentences.

Keywords:pivotalsentence;architecturalfeature;semanticfeature;causativever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