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尔生就是以这种方式颠覆了叔本华建构起来的庄严精美的形而上学大厦,使人们感到其“可爱而不可信”。然而,对于一个曾经徜徉于庄严精美的形而上学大厦的学者来说,面对泡尔生的论说,尽管不能否认其正确、科学,是否也会感到某种沮丧和不满足,产生类似于王国维那种“可信而不可爱”的感觉呢?
我们发现,王国维思想转变之后的著作,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了泡尔生在批评叔本华时提出的一些观点。泡尔生批评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指出其错误在于把生活的目的当成了外在于自身的东西,而生活的目的应当是其自身。他说,“生活不像一次商务旅行,有一个外在于自身的目的,而这次旅行不过是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不对,生活不是一种手段,而是自身就是目的。我们可以、而且有正当的权利,把它比作一次愉悦的旅行”。[12] (P295)这种旅行“尽管它的无目的性,尽管它充满幻想与失望,尽管它带来痛苦和辛劳,尽管事实上最终也没有达到一个我们可以永远停留下来的终点,但就整体而言,它仍然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只要它在工作和劳动中活动和变化。”[12] (P295)在《人间嗜好之研究》中,王国维也把活动与否看作愉悦和苦痛的来源,“夫人心者,以活动为生活者也,心得其活动之地则感一种之快乐,反是,则感一种之苦痛”。这种解释,距离叔本华的主张,已经是相当遥远了。对叔本华来说,要解除或减轻痛苦,不是依赖活动,而恰恰是依赖活动的对立面,即内心的寂灭。
解铃还需系铃人,在王国维逐步疏远叔本华哲学的过程中,泡尔生的作用也是耐人寻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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