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教学模式探析

[摘 要]导师制是牛津大学本科生教学的基础，也是其始终保持卓越教育质量的关键所在。导师制作为牛津大学的教学传统和核心特征是以其学院制为基础的。牛津导师制重在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强调学生积极性的发挥，强调教师对学生的个别辅导以及师生合作。牛津导师制蕴含丰富的大学教学理念，也是牛津大学理想的完整体现。
　　[关键词]牛津大学；导师制；教学
　　作为世界最为著名的教学型大学，牛津大学本科教育质量一直居于世界首位。著名高等教育学者弗莱克斯纳认为，牛津大学本科生中相当多的人已达到美国和德国研究生的层次。牛津大学本科教学是以导师制为基础的，它不仅是牛津大学本科教育始终保持卓越教学质量的关键所在，而且也成为牛津大学根深蒂固的教学传统。1922年皇家委员会更是将导师制视为牛津大学的核心特征。长期以来，导师制一直都被学者称为“牛津皇冠上的宝石”。深入探究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的教学模式，将有助于加深我们对导师制以及牛津大学传统教学理念的理解，同时也将为完善我国本科生导师制提供有益的启示。
　　
　　一、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教学模式的学院制基础
　　
　　牛津大学存在于众多的学院和学堂之中，而导师制在制度方面也正是扎根于这种始于中世纪的学院制模式。牛津大学现有的35所正式学院都是自治的法人团体，各学院有不同的传统和优势。专门从事牛津大学历史研究的学者迈利特(Mallet)认为，“牛津由学院承担青年学生的教学和指导，是其学院观念的自然发展”，而学院导师的出现同样是“学院制的自然发展”。直至今天，导师制仍是牛津各学院教学制度的核心，学院制是导师制的基础。“任何人要进入牛津大学读书，必须得到某一个学院以及大学当局的双重同意，录取之后，新生到一个学院报到，学院当局就给他指定一位导师”。虽然现在的学生很少在他所在的学院中单独接受导师的指导，而是和学院的其他学生或研究生一起，但是安排学生的学习计划和监控学生的进步仍然是学生所在学院导师的责任。
　　在牛津，学院就是学生的家。学院为学生提供住房，学生在这里过集体生活。导师在学院中也有一套房间。白天学生可以随时去导师那里谈话。学院为本科生设立初级公共活动室，供本科生进行社交活动，相互结识。学院有自己的图书馆、体育场和运动设施。有的学院还有自己的小型实验室。学院都有自己的教堂和食堂，它们一般是学院内最好的建筑物，内部装饰讲究。有的学院还有陈列室，保存着本院的历史文物和珍贵艺术品。
　　学院要为导师制教学投入大量的资源。“在全部24周的一个学年中，学院文科导师每周教学12个小时，理科教学每周6个小时，这种教学负担远大于其他精英大学中的教师。此外，牛津大学中担任导师的学者必须在比其他大学要求更为广泛的领域中进行教学”。为了保证学院的教学质量，学院严格按照导师指导学生的比例决定招生人数。20世纪80年代，导师一般负责6～12名学生，而到90年代中期，一名导师负责约20名本科生。学院不论大小，都是文理各专业混合的，学生一般都能在学院中找到自己所学专业的导师。
　　牛津人很欣赏自己独特的学院制和导师制。曾担任过牛津大学副校长的布洛克先生自豪地说：“牛津能保持其吸引力的原因之一，在于它的学院结构。”而与学院制相配套的导师制在指导本科教学方面具有独特的作用，它同样是牛津大学的骄傲。
　　
　　二、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蕴含的教学理念
　　
　　导师制在牛津大学已有六七百年的历史。它作为牛津本科生教学的基本模式始于19世纪，至今也经历了两百年的发展历程。导师从最初的学生保护者到大学中一种学术性的职业，然而，始终未变的是导师制对牛津大学传统大学理念的坚守，即大学要培养充满智慧和理性的全面的人。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高级导师摩尔(Will G．．Moore)认为，牛津大学导师制成功的原因在于三个方面：关注学生的个体、依赖师生双方的合作以及对待知识的独特态度。可以说，这也正是牛津大学导师制教学理念的核心所在。
　　首先，牛津大学导师制强调对学生的个别辅导。这也是牛津传统导师教学的一个主要特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牛津大学的导师教学都是由导师和学生一对一地进行的。导师关注学生个体的智力水平、兴趣爱好，按照学生个人能力进行教学。教学中学生可以自由向导师提问，请求导师作简单重复，而这是学生在讲座和班级教学中无法实现的。学生每周一次的论文是导师和学生进行思想交流的基础。正是在彼此的问答过程中，实现导师对学生的指导的。难怪有人曾说最早进行导师教学的是苏格拉底。学生和导师建立起亲如父子的个人关系，并且这种关系会延续到学生今后的一生。虽然，今天这种一对一的导师教学在牛津并不多见，更多的是两个学生一起上课，甚至是三到四人，但是关注每个学生的论文，实现对学生个人有益的指导，仍是牛津导师关注的核心问题。
　　其次，导师教学的进行是以师生双方的合作为基础的。一方面，导师鼓励学生在学习中扮演积极的而非消极的角色，培养他们独立学习、思考、工作的技能和批评的技能。另一方面，导师不是信息传递者，而是批评性的指导者。他帮助学生选择研究方法，挖掘资料并进行整理分析。师生间的讨论和交流是导师教学的基本形式。因此，师生双方的协作和互动对于导师教学的成功与否至关重要。在这个过程中，双方共同思考同一个问题。可贵之处在于，一方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问题，而另一方则对此甚为了解，双方的合作能使他们获得独自无法获得的成果。

　　第三，导师教学的核心目的是培养学生探究知识、独立思考的能力。导师教学重在培养学生如何看待事物，如何评价证据，如何将事实联系起来进行分析。学生能够在导师那里获得思想的独立，以形成自己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导师所做的是帮他进行判断和改正。对于导师而言，最大诱惑在于他知道学生可能采用他的方法也可能拒绝他的观点。摩尔认为这正是导师制成为一种学习方法的核心，“双方都有权拒绝对方”。因此，导师并不在意教授学生多少知识或是给他多少信息，而在于培养学生成为能够进行独立思考、充满智慧和理性的人。无疑，导师是牛津大学理念的忠实实践者。“运用导师制的大学并不是要提供社会的发展蓝图，或是符合权威的声音，相反，大学应成为社会中这样的地方，人们可以不必顾及后果如实地进行调查研究，在这里不同的理论会发生矛盾，大学是相互对立观点的家园，是辩证的，而不是教条的”。 三、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的实践分析
　　
　　1．导师的选择和更换
　　牛津大学招收的新生到学院报到后，学院会为他安排一位导师负责制定和监控他的学习计划，也帮助学生为大学统一的考试做准备。一般来说，导师会教授学生所学课程的一大部分内容。但是，如果学生所在的学院里没有他所选择专业的导师，学院就会为他在其他学院安排导师教学。这也能有助于学生的学习，使学生接受到不同的观点和导师教学的不同方法。如果学生希望更换导师，他可以向他所在的学院反映。大多数问题的产生是由于师生间难以处理的个性冲突。可以确定的是，在牛津这样规模的大学中。几乎所有的科目都会有可供学生选择的导师。所以，学生在牛津的学术发展不会因人际关系而受到阻碍。
　　
　　2．导师课论文(The Tutorial Essay)
　　导师课论文是牛津导师教学的一个最为基本的构成要素。在每次导师上课前，学生都会得到一个论文题目，并有针对性地搜集资料，做大量的准备工作。通常，学生会在上课前将他做好的论文交给导师，这样导师在进行讨论前可以提前阅读论文并做出批注。每周一次的论文无疑会促使学生在学科的某个领域进行深入探讨，并使其有机会形成并提出自己的观点。导师不会告诉学生什么是正确答案，也不会告之那些通过相关阅读和讲座能够更好地获得的事实性的知识。学生必须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否则难以成就一篇优秀的导师课论文。
　　导师课论文的工作包括图书馆搜集资料、阅读、思考和写作。学生在论文写作期间必须仔细阅读相关资料，逐渐形成关于论文的清晰思路。导师教学并不取代其他的教学方法，如讲座、班级教学和学生自学。事实上，“导师教学运用这所有的方式并将它们的成果用于论文的准备之中,,L8 J。导师要求学生的论文应该是论证某个观点的，而不是对信息的整理和储存。这个观点可能是学生在写作论文之初形成的假设，也可能是对一本常被引用的论文或书籍中观点的发展或批评。导师看重的是学生提出的观点和进行分析的过程，而不仅仅是对标准课本的重复和模仿。
　　通常导师不会给学生的论文以明确的分数，而是经常在文末做出使学生印象深刻而又对其有所帮助的批语。导师鼓励学生摆脱以分数为导向、注重事实的学习方法，而转向一种讨论新思想和新观念的活动。可以说导师课论文的主要目的在于鼓励学生发展自己的思想并进行可能被认为是错误的学习探索。
　　
　　3．导师教学的形式
　　导师教学通常是在导师的书房或实验室中进行，持续一个小时左右。传统的牛津导师教学是师生一对一地进行的。随着大学中学生人数的增多，更多的导师同时指导三到四名学生。学生通常在每周上课前要完成导师指定题目的论文。课上大部分时间则用于讨论学生的论文和学生在写作过程中或在大学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导师制突出的价值在于通过师生的个别对话以及他们之间的思想交流来培养学生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牛津大学的现任校长柯林·卢卡斯(Colin Lucas)这样描述他在牛津上学时导师教学的情景：“他所教授给我的，就是让我去思考，他们从不给我答案，他会说你怎么认为?我则说我不知道，然后他说去读读这几本书，然后回来告诉我你怎么认为。”牛津的本科生一星期至少进行一次导师教学，一两个学生一起，向导师展示并讨论他们已完成的工作，以及在以后的进一步学习中将要研究的论文或解决问题的方法。导师教学不仅是提供一个机会让学生重复他所读到或学到的内容，而是首先让学生阐述自己的观点，然后当教师提出不同观点时，学生再运用已掌握的证据对自己的观点进行论证。牛津的导师教学与其他的大学教学方式相比最为独特的是其中师生间的互动关系。“每一个导师教学都是一系列独特复杂的行为，来自于学生和教师知识和经验的特殊性，他们的学习能力和影响他人的能力，以及他们所喜欢的人际关系的性质”。这种牛津导师教学中的师生互动关系可以通过下图来说明(见图1)：
　　导师教学过程的核心是师生对于学习观念的不同理解之间的相互影响和作用。位于导师教学中心的是学习观念而非学科知识。作为学生和导师先前知识背景的组成部分，他们的学习方法、人格和生活经历等要素都通过多种方式紧密地整合在一起。牛津大学导师制中备受学生青睐而又要求严格的教学

　　此外，导师教学的形式是灵活多变的。师生的会面可能少于每周一次或更频繁，上课的时间也非常灵活，师生见面的地点，因人而异。有的导师会在俱乐部或咖啡厅里教学，有的导师喜欢在背景音乐下上课，有的导师甚至偶尔会让学生在他浴室旁边的房间读论文，而他自己却在沐浴。
　　牛津大学的导师是一个极具创造力的团体。根据数年来学科发展的需要，牛津导师形成了一系列指导学生的不同方法。对于那些牛津人认为仍然要通过书写培养学生思考能力的学科，相当比例的导师要求学生在接受指导前递交周论文。在科学或数学的指导课中，导师不会集中于论文，而是关注解决问题的方法或模式。一些科学课程的导师不让学生就课程的全部内容接受指导，而是在他们所精通的领域进行指导。
　　
　　4．对导师教学的评价
　　牛津大学的导师教学是一种个别指导的教学方式。由于每个学生都要参加大学里的统一考试，因此导师教学的任务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帮助学生为大学的考试做准备。在牛津大学，教学自由历来是师生不可侵犯的权利，管理者很难对导师教学的过程进行监督和管理。所以，在以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导师教学的质量好坏是通过学生的考试成绩来评价的。正如弗莱克斯纳所说，“没有人知道导师们使用的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方法，或是否坚持同样的标准。没有办法比较、转移或分享教学经验。如果一位导师是优秀的，学生就是优秀的；如果导师很差，学生也是差的”。现在，虽然导师仍然会在学生准备考试的过程中提供大量的帮助，但这已不是导师教学工作的全部，更为重要的是，导师教学成为本科生在牛津学习经历的重要组成部分。
　　学生在导师课上的表现不会像大学考试那样被正式地评定，但是，导师会就学生在本学期所取得的进步写出报告，或者学生在学期末会有机会和学院的高级导师、院长一起讨论自己学业的进展情况。
　　作为牛津大学教学核心特征的导师制，一直以来受到各种批评和质疑，它是否能适应21世纪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发展?随着政府对大学投入的减少，传统的导师制是否成为大学和学院的巨大负担?导师制是否会最终为小组教学的模式所取代?然而，无论存在怎样的争论，牛津的本科生导师制仍然充满魅力，仍然被学生认为是他们在牛津最重要的学习经历。牛津人对导师制依然执着，努力使它更加灵活而充满活力。虽然牛津传统的导师制在世界大学中“曲高和寡”，人们对它也褒贬不一，但是牛津一代一代高质量人才的不断涌现，充分表明这种制度的内在合理性，这无疑值得我们认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