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谢林—先验唯心论直观意识同一性
提要:谢林的《先验唯心论体系》把全部哲学表述为意识的发展,涵盖了从原始自我到理智直观、从理论哲学到实践哲学、从自然合目的论到艺术哲学的全过程,最后到达自然和精神的绝对同一性。谢林开创的这种思想和方法对黑格尔具有重要的范式作用,极大地推动德国古典哲学的发展。本文通过解读这部著作,充分肯定了谢林同一哲学的历史意义。
谢林在1800年发表的《先验唯心论体系》是其最主要的代表作,它标志着谢林哲学体系的确立。按照谢林自己所说,“这部作品应看成是作者有关自然哲学的著作的一部必要的姊妹篇”。[1]这就是说,年轻的谢林在研究自然哲学的同时,也以极大的热情继续关注先验哲学的问题。在他的视野里,虽然自然哲学与先验哲学研究对象不同,但它们却是相关的。自然哲学的出发点是客观性,它要回答的问题是,人们如何获得关于客观东西的知识;先验哲学则把主观性看作第一位和绝对的,并且以此去解释,主体如何到达意识,并进而使知识具有客观性。谢林的这个思想构成一种既对立又平衡的图示,如果说自然哲学考察的是自然的历史,那先验哲学就是探索自我意识的发展历史。对谢林来说,对自我意识的探索只能以自我直观的提高过程为依据,所以,这本书“是从自我意识的最初级的、最简单的直观开始,而到最高级的,即美感的直观为止”。[2]具体地讲,这个过程包括单纯的质料和有机体,再从有机体开始,经过理性和随意性,到达艺术里的自由与必然的最高统一,也就是说,艺术最终构成自然和精神的穹顶。这样,这部著作实际上就是描述人类精神发展的“奥德赛”。
然而,从这部著作问世直到今天,围绕它的争论就从未停止过。本文试图通过解读《先验唯心论体系》,结合现代哲学家的评价,指出它的基本内涵及其在西方哲学史上的意义,从而有助于我们理解和把握德国哲学发展的内在逻辑。
一、
在这部著作一开始,谢林就说,“这部著作的目的正是要把先验唯心论扩展成它实际上应当是的东西,即扩展成一个关于全部知识的体系,因而不是仅仅一般地证明这个体系,而是用事实本身证明这个体系,就是说,真正将这些问题推广到关于主要知识对象的一切可能的问题上,无论这些问题是先前已经提出而没有解决的,还是通过这一体系本身才能构成和新出现的。”[3]谢林在这里已经暗示,他与费希特一样,提出的也是关于知识的来源、形成、对象、体系以及与此相关的问题,但是,他对这些问题的解答并不与费希特完全一样。
在谢林看来,这里的关键在于,是要把哲学的各个部分视为一个连续的序列,把全部哲学表述为自我意识不断发展的历史;不仅要精确地划分这个历史的各个时期,而且还要表现出它们是一个前后相继的过程,从而赋予整个历史一种内在联系。直观的诸阶序就表现了自我意识的这种持续不断的历史,它从最初级的自然中的自我直到最高级次的人的意识,从理论哲学直到实践哲学,从自然的合目的论直到艺术哲学。谢林很清楚地看到,这样一门哲学涵盖了自然和理智两个领域,仅仅依靠自然哲学或先验哲学都不可能完整地表达它,只有这两门科学共同努力,才能完成这个课题。谢林之所以提出这种两门科学相互补充、进而完成哲学体系的思想,其根据就是他始终关心的这一问题:什么才是真正的知识,换句话说,知识中的真理根据是什么?
在讨论“先验哲学的概念”中,谢林对这个问题予以明确地回答。他认为,“一切知识都以客观东西和主观东西的一致为基础。因为人们认识的只是真实的东西;而真理普遍认定是在于表象同其对象一致。”[4]对知识中的客观东西和主观东西,谢林具体解释说,我们知识中的所有单纯客观东西的总体,可以被称之为自然;所有主观东西的总体可以被称之为自我或理智。这两个概念本来是互相对立的,自然被认为是仅仅可以予以表象的东西,是无意识的,而理智则被认为是仅仅作表象的东西,是有意识的。但是,本身无意识的东西和有意识的东西在任何知识中都必然有某种彼此会合的活动。“哲学的课题就在于说明这种会合的活动。”[5]显而易见,谢林的这个思想既不同于康德的主客分裂的二元论,也不同于费希特的绝对的主观唯心论原则,而是企图在主客同一的基础上解决知识中的真理问题。
但是,谢林毕竟是客观唯心论者。他一方面强调,在这种真正的知识中,主观东西与客观东西是同一的,严格地讲,我们不能说它们中的谁是第一位的,就是说,我们不能说主观东西或客观东西谁享有优先性,它们是同时的,是绝对的一回事。另一方面,他又说,在进行哲学解释时,人们必然会把主观东西(理智)或客观东西(自然)设定为这种知识同一性中的先决条件。因此,在解释这种理智与自然的会和或者知识同一性时就可能出现两种情况:“或者使客观的东西成为第一位的,这样问题就在于,与它一致的主观的东西何以会归附于它”。“或者使主观的东西成为第一位的,这样课题就是,与它一致的客观的东西何以会归附与它。”[6]把客观东西设定为第一位而产生的疑问是自然科学、最终也是自然哲学的核心问题;客观东西原本与主观东西相一致,现在让它归附于主观东西而产生的疑问就是先验哲学的独立问题。谢林相信,对这两个不同问题的解答就会产生两门彼此独立的哲学学科,分别代表两个不同的哲学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