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上述分析可见,现阶段中国的中央权威首先就是中央党政领导机构及其成员的权威,然后是中央制定和颁布的法律、制度、政策和政令的权威,最后是中央政治理念的权威。三个方面的权威体现着中央权威的不同层次,机构及其成员的权威是实体或载体的权威,属于表层;法律、制度、政策和政令的权威是动态或过程中的权威,属于中层;政治理念的权威是思想或价值观的权威,属于深层。三个层次的有机结合,构成了完整统一的现阶段中国的中央权威。
二
中国作为一个后现代化的超大型国家,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现代化的加速进程中,虽然成功地实现了中央领导集体由第二代向第三代的过渡和交接,但是恰逢汹涌澎湃的全球化浪潮滚滚而来,国际国内形势变幻莫测,错综复杂,第三代领导集体的中央权威又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重重挑战。
全球化(Globalization)作为当今世界的一个显著特征,首先体现在经济领域,它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它所要求的是经济无国界化。但是“全球化不仅意味着(经济的)的国际化、集约化、跨国交融和网络化,它也在更大的程度上开辟了一种社会空间的所谓‘三维的’社会图景,这种社会图景不以地区、民族国家和领土来界定。”过去3个世纪以来支撑民族国家的领土原则、主权原则、合法性原则受到动摇,甚至可以说,“全球化意味着非民族国家化。民族国家及其政府将失去行动力量和塑造力量。”[5](P14,25)一些西方学者已开始谈论和研讨“超越民族国家的治理”、“没有政府的治理”这样的问题了。[6]因此,“无论从何种意义上理解,全球化都包含着削弱国家主权和国家结构的含义。”“即使国家的中央集权的削弱不能完全或主要归因于全球市场的新的影响,但我们还是可以看到,这种影响是国家权力和合法化方面的隐蔽的真空状态扩大化并公开暴露出来。”[5](P44)这种对于民族国家职能的削弱在很大程度上说,就是对民族国家中央权威的挑战和威胁。特别是在全球化的进程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作为倡导和主导者,明显带着将美国和西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作为全人类终极的共同价值的取向,将全球化引向西方化。从而,全球化客观上就成为对我们这样一个意识形态与西方不同、又正在崛起的社会主义大国的中央权威来自外部的最大挑战。事实上,在全球化与中国融人国际社会的过程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分化和“西化”中国的图谋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在国内,中央权威同样面临种种严峻挑战。首先,是来自某些分裂势力的挑战。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李登辉和民进党为代表的“台独”势力分裂国家的图谋愈加公开化,不断挑战“一个中国”原则。尤其是2000年5月陈水扁当选台湾地区领导人后,不仅拒不接受一个中国原则,而且加快了实际迈向“台独”的步伐。而近年来极少数“藏独”、“疆独”分子在外国势力的扶持和帮助下,也伺机进行分裂活动,甚至制造恐怖事件,成为影响社会政治稳定特别是边疆地区稳定的一个重要动因。尤为值得注意的是,“台独”、“藏独”、“疆独”势力有某种联合的趋势,构成了对一个中国原则的空前挑战。对一个中国原则的挑战,是对整个国家民族的挑战,一般情况下,实际主要是对中央权威的挑战。在此,还应一提的是,台湾国民党提出的“邦联制”主张,虽不可与李登辉、陈水扁的“台独”路线同日而语,但无疑也是对中央权威的一种挑战。
其次,是来自国内少数敌对势力的挑战。世纪之交,以李洪志为首的“法轮功”邪教势力,利用转型期社会出现的信仰危机、某些消极现象以及“健身”热潮,打着“修炼”、“健身”的旗号,妖言惑众,用“精神鸦片”俘虏了相当多的群众,驱使他们同党和政府对抗,特别是多次在北京、在中央政府所在地周围聚众闹事,事实上,形成了对中央权威的又一种挑战。
再次,是来自地方化与地区差异的挑战。所谓地方化(Localization),一般是指一个民族国家中央政府对其地方政府及地方社会自主权要求所做出的肯定性政策反映过程。简言之,就是中央对地方的权力下放的政策过程,实际上是中央与地方的权力转移的过程,一个有权力的要求,一个满足这种要求。显而易见,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正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通过这个过程,地方各级政府乃至企业,都获得了程度不同的自主权,中国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也由此发生了结构性的不可逆转的新变化。但是,同全球化一样,地方化也是一把“双刃剑”,至少在现阶段的中国是如此。权力下放在激发和调动了地方积极性的同时,也使地方主义倾向滋长、蔓延甚至泛滥,蔑视甚至无视中央权威的行为屡见不鲜,屡禁不止。具体表现在:
其一,埋头于经济与业务工作,陷入经济主义和事务主义,不讲政治,不讲大局。邓小平在改革开放初期就多次强调:“在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以后,全党要研究如何适应新的条件,加强思想工作,防止埋头经济工作、忽视思想工作的倾向。”[7](P48)江泽民90年代初也指出:“越是经济建设和日常事务繁忙的时候,越要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越要关心政治,关心人的思想和精神状态,绝不能见物不见人,甚至在日益复杂的斗争中迷失方向。”[8](P712)但是,中央的告诫和提醒,未能引起某些领导干部的足够重视。在纷繁复杂的工作中,受部门和地方利益的驱动,在制度化尚未健全特别是干部考核单纯注重实绩(主要是经济发展速度)的情况下,导致一些领导干部往往持单纯的经济观点,不善于甚至也不愿意从政治上观察问题,缺乏应有的政治鉴别力和政治敏锐性,迷失了正确的政治方向和政治立场;遇事也往往只看到局部,而看不到大局。